一张石子压下的字条。
乔绾将字条踩在脚下,不经意地捡起来藏在袖中,回到寝殿方才打开。
字条是景阑写的,只有一句“抱歉”。
乔绾看着这二字,目光落在最后的笔锋上,有些扭曲,像是脱力后写下的。
乔绾想到慕迟说的,他只保证景阑不死,却从没保证过其他。
如今倚翠也探听不到景家的任何消息……
乔绾呼吸微紧,安静了半晌,转身朝外走了出去。
司礼这几日跟在公子身边伺候,成日提心吊胆。
公子嘴上说着“长乐公主何时想言语了,再放她出来”,甚至连公主府再没来过一趟,可他日日回禀公主府的事情时,公子从不打断,只沉默地听着,听完却又说上一句“他多嘴”。
周围人虽不知为何,却也知道公子阴晴不定,常人连靠近都胆战心惊。
今日见长乐公主终于要走出公主府,司礼只当公主终于肯对公子服软了,当即施展轻功越过墙头,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乔绾不想坐公主府的马车,以往府中都是乔恒的人,谁知慕迟是不是早已换成了他的人。
乔绾一直行到街市,前几日的宫变余波仍未散去,街市上却已有商贩出来叫卖了。
寻了辆马车,她直奔定国将军府。
待到了将军府,乔绾才发觉原本繁华的府邸,此刻显得格外萧瑟。
几辆马车停在府邸门前,寥寥无几的下人手中抱着箱子,一个个将其装上马车。
“哎,这大将军也举家被发配边疆了……”路过的行人悄声感叹着。
“谁说不是呢,”有人惋惜着附和,“前不久皇上不是还为小将军和长乐公主赐婚了,那时将军府何等的风光啊。”
“行了,少说几句吧,听闻瞭望阁前分发米粮,还不快去领一些……”
“当真?我这就叫上院里人去。”
几人匆匆而过,只留下几句叹息。
乔绾怔了怔,站在府邸对面不远处的树下发呆。
原来,是发配边疆了。
“行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小爷这不好好地回……”一如往日般潇洒的声音自府邸门口传来,却在看见门前不远处的人影时戛然而止。
景阑看着仍穿着一抹水红披风的女子,好一会儿扬眉扯起一抹笑,踱步到她跟前,高束的马尾中,那颗张扬贵气的红玉珠子消失了。
“乔绾,早便说过,愁眉苦脸不适合你,丑死了。”
乔绾也笑了起来:“景阑,你怎的还不积口德啊?”
“口德是什么?”景阑耸耸肩,顿了下道,“来送我?”
乔绾这一次没有说话,只觉有什么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天色像是突然间阴沉了下来,整条街上几乎空无一人。
景阑却笑了起来:“放心,只是贬去岭山。我家那老头是从那边成长起来的,那儿到处都是他带出来的将士,回到边疆他反而高兴自在得很。”
乔绾对景家的事也听闻过一些,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去那边总好过在皇城根下,这儿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做些什么都得担心给家族抹黑,到那儿说不定还能立个军功。”
“嗯。”
“说不定哪日你去岭山,又见面了呢。”
“嗯。”
“只是可惜,你没这个荣幸嫁给本小爷了。”
乔绾仍要点头,下瞬反应过来,抬头瞪着他:“喂!”
景阑却笑出声来,他看着眼前眼圈微红的女子,许久转眸看向阴沉的天边,嗓音幽沉了些许:“青云山。”
乔绾不解:“什么?”
“青云山那次,”景阑顿了下,嗓音微哑,“回来后,便没那么抗拒赐婚了。”
乔绾愣愣地看向他。
景阑咳了一声:“还以为没机会说了,未曾想又碰见了,便让你得意一下吧……”
乔绾仍怔忡地站在原地,许久突然夸张地笑了一声:“原来你爱慕我啊!”
景阑瞬间怒目看着她:“分明是小爷眼瞎了才会……”
他的话在看见她通红的眼圈时逐渐停了下来,好一会儿低声道,“乔绾,别哭。”
乔绾睁大眼睛:“我才没哭。”
景阑深深地凝望着她,眼圈蓦地红了:“的确是我该抱歉的,乔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