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利落,丝毫不见昨日的狼藉。
昨夜她好像梦见了母亲,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哄着她睡觉。
乔绾抿了抿唇, 穿了衣裳走出里间。
一名丫鬟模样的陌生女子端着温水在外帐候着,见到她忙福了福身子:“奴婢叩见公主,司将军吩咐奴婢伺候公主梳洗。”
营中的女子大抵是俘虏的家眷婢女, 乔绾无意为难她, 只随意洗弄一番。
未曾想丫鬟又端来一个檀盘, 檀盘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精致妆奁,妆奁内华丽的首饰与肃杀暗沉的营帐格格不入, 一旁还有一瓶上好的手脂,是她以往在陵京常用的样式。
乔绾想到陵京,便想起昨日的那封书信,心中不觉烦躁起来,没有理会便径自走出幄帐。
腊月牧场的寒风不小, 乔绾未曾穿裘氅,虽觉察到冷, 可吸入冷气时肺腑又莫名的舒服。
乔绾在内营随意地走着,不觉便走到了出口处, 侍卫如昨日一般拦下了她。
乔绾紧皱眉头, 转身就要折返,也是在此时, 身后一人温和的嗓音里带着些沙哑, 不可置信地唤她:“宛娘?”
乔绾身形一僵,转过身去。
外营一间简陋的幄帐前, 一袭白衣的闻叙白走了出来, 眉眼满是疲惫, 衣摆处也沾了些污浊,本就清瘦的身形,此刻看起来更清减,却仍显温和。
乔绾没想到闻叙白会来兵营找她,她本以为得等到自己回到金银斋才能再见他。
乔绾刚要走上前,侍卫抬手便拦下了她:“公主请回幄帐。”
乔绾皱眉,骄横的语气信手拈来:“你们敢拦我?”
侍卫一怔。
闻叙白也顿了下,他看着乔绾浑然天成的娇纵姿态,却不见丝毫的盛气凌人,这和以往他认识的她如此不同。
乔绾抬了抬下巴朝前走了两步,侍卫便退了两步,许是她太过强硬,侍卫最终松了口,未曾放她出去,只搜查一番后让闻叙白进来了。
片刻后。
乔绾不耐烦地让跟着的侍卫离自己远些,与闻叙白沿着内营走着。
二人谁也未曾开口,只剩呼啸而过的风声。
最终是乔绾率先打破沉默:“闻夫子何时来的兵营?”
闻叙白默了默道:“刚来不久。”
事实上,将书信送去馆驿后,他便去了金银斋,却得知她去了西山,遍寻不到之际,方才知她在此处。
也说不上为何,只是觉得,他该给她一个解释。
乔绾又问:“书信可曾交给馆驿?”
闻叙白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些,怔愣一息后颔首:“馆驿已快马加鞭送走了。”
“这次想必应当能让黎国子民在摩兰重新入学入仕吧?”乔绾笑着道。
闻叙白的喉咙动了下,低声“嗯”了一声。
乔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错,未曾想我这个前公主还有些用。”
闻叙白睫毛轻颤了下,抬头看向她,唇角一贯温和的笑也消失了:“你……便没有其他想说的?”
乔绾认真地想了想,笑问:“是不是没想到,我居然是那个臭名远扬、骄奢淫逸的长乐公主?”
闻叙白微微凝眉,摇头道:“那些不过是传闻罢了。”
“你若是生在陵京,便知那究竟是不是传闻了,”乔绾扬了扬眉梢,“我在九原都听人提过自己的名号,说那黎国的长乐公主出入青楼,虚荣娇惯,枉顾礼法……”
“宛娘,”闻叙白打断了她,眼底尽是不赞同,可听见她如以往一般对他说话的轻松语气,紧绷了一路的心陡然松懈了不少,“你不怪我?”他问。
“我也欺瞒了你,”乔绾垂下视线,耸耸肩,“这样算来,你我二人也算公平。”
闻叙白脚步微停,转过头看着她,不知为何心底升起淡淡的希冀。
乔绾唇角的笑淡了淡:“闻夫子,哪日你去金银斋,我们将生辰帖换回来吧?”
闻叙白的眸色一滞,逐渐变得晦涩,良久他移开视线,目光定定看向远处的营帐:“……嗯。”
乔绾点点头,也随之看过去,再未言语。
不知多久,乔绾听见身边人轻声唤她:“宛娘。”
乔绾转过头去,一眼便望进了闻叙白的双眸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