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要宰了,一只猪三百多斤呢,下午就?有人开着小皮卡把猪给送来了。
整点儿?血肠子,下点猪下货,有什么比下雪的时候吃杀猪菜更滋润的?
“想?什么呢?”
学生会办公室里和她?一起写检查的陆序抬起头,和她?一样看向窗外。
“下雪天,吃杀猪菜。”
说?完,盛狮子咂咂嘴,眯了下眼?睛。
陆校草看了她?一眼?,说?:“你要是写不完检查,应该就?赶不及吃晚饭了。”
盛罗赶紧低下头,对着写了三行的纸发呆。
这节课她?们九班是艺术鉴赏,陆香香他们班是体?育,因为临近期末考试这两个课都停了改成自习,薛老师去外校学习了不在,盛罗嫌班里人人都想?跟她?说?话,就?跟陆序来这儿?躲清闲。
看着她?头上黑色的短发,陆序叹了口气?。
“你先抄这个吧。”
盛罗抬起头看他,仿佛他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
“那你咋办啊?”
陆序修长的手指划过纸面,语气?有些无奈:
“我再写一份。”
“嘿嘿嘿!陆香香,你可太帅了!”
这种赞美的话陆序早就?听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能让他像现在这样面红耳赤。
下一秒,他却觉得盛罗这句话有些耳熟。
他想?起来了,一个小时之前,她?就?是这么夸赞陈主任的。
一样的内容,一样的语气?。
于是,害羞的陆香香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陆香香。
雪在凌城不算是稀罕的, 凌城离海近,风从东边来、西边来、南边儿来都可能带了雪,来了就来了, 凌城人把雪全当是冬天里来串门的老亲戚, 先整一铁盒瓜子?,再抓两包糖,炕下的火灶里加两根柴,守着热乎劲儿做着伴儿。
陆鹤原却是稀罕得不得了。
披着满身的雪粒子走进小饭馆儿, 手上还捏着?炭笔和小速写本。
一看见他, 盛老爷子?还没怎样, 旁边的食客们先乐了:
“老爷子?您又?来了?今天有那个瓜菜汤,老鲜亮了!”
认真说起来陆鹤原绝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他孙子?的身上就带着?一股拧巴劲儿, 只不过因为长?得好, 人们都觉得是应当的,这股拧巴劲儿也大半是从他身上继承去的。
可是在小饭馆里大家都暖烘烘乐呵呵,他也拧巴不起来, 嗯了一声, 他拿着?自己的小速写本给?他的老伙计看:
“你看这个河上景儿,真的不比伏尔加河上的雪景差!”
被他当了老伙计的自然就是盛永清盛老爷子?。
有点儿老花的盛老爷子?往后一抻脖子?看清了上面的画:“是挺好。你要是喜欢画那个河, 早上再早点儿, 赶着?太阳要升不升的时候才好看的。”
“是嘛?”陆老爷子?心?动了。
盛永清绕开?他去后厨房端菜:“你这又?在外头晃荡了大半天吧?赶紧吃饭,咱们先说好了,十块钱一个人, 你要是不乐意就接着?扒蒜。”
陆鹤原顿时有些为难。
虽然之前是闹了点儿误会, 可是这家的老两口儿也不是真的不讲理的人,陆鹤原说清楚了自己就是想找他们孙女画个画, 再把?自己的素描本摆出来,他们俩也都信了他的说辞。
陆鹤原还就喜欢往这儿来。
他对凌城其实没有多少好印象,他少年成名,可是那个年代所有人都在受着?苦,不管有多大的才华多重的名气也是一样的,天长?日?久,见识稍有些广博的时候又?正?好年轻气盛,难免心?中会生出些不平。
这些不平随着?他到了北京、到了莫斯科、到了东柏林……甚至到了开?普敦、法克法克和萨尔瓦多。
凌城从“故乡”也渐渐成了他记忆中的城市。
这次回?来,陆鹤原觉得自己在这个小饭馆里重新摸到了“人”,能让他在冬日?里也感觉到温暖的凌城的人,故乡的人。
“那我……还是扒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