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声哥哥来听?”
……
1722年
12月25日
兖州府
相比较于气候干燥,往往只有到隆冬时才会降下雪子的京城,更接近中原地带的兖州已在半月前下过了两场小雪。
雪后田地进入冬休,佃户们往往这时候也歇下了。
天太冷了,表面冻起来的地种不得,但好在家家户户有地窖,只要不是不事生产的,总会有些粮食度日。
前日从京里传来了消息,北京城昭告天下,新皇已经登基了。
举国为大行皇帝服丧期间,百姓一百天内不得行乐,四十九天内不得屠宰,一月内不得嫁娶,所以哪怕正值新年,街上也不是特别热闹。
统治了整个江山一生,从而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圣祖康熙一去,四海之内,百姓们心中也各自有着不一样的体会。
因圣祖在世时,不失为一位不错的帝王。
但他这一去,却也为接下来的皇朝风云带来许多变数。
来年的赋税,田耕,科举,畜牧,各府法令的修改增补,对于各地学子,商户,还有获罪者大赦的安排都是这些黎民百姓心中暗自关心的。
日子要过,这个较之往常也没什么太大区别的冬天也要过。
虽注定是热闹不得了,但比不得皇城里皇帝的日理万机,可小老百姓们对着来年的另一个时代的翻篇却也有着诸多担忧和期许。
本府修着牌楼茶馆的街道上,有捂着冻得发红的耳朵的孩童嬉戏而过,手上还拿着花生糖和米果子,溅的地面上都是一个个布鞋才出来的黑色脚印。
段家一路延伸数节台阶都积着雪花的门外,头发还是乌黑,不远处跟着个小丫头,对襟棉袍外加着个夹袄的明伯正在拿着把大扫帚扫雪。
明伯此刻正在等着开饭。
因今日算起来是个特殊的日子,是他们府上这位小少爷的生辰,因圣祖皇帝驾崩一事,府里说了不大办,但是明伯还是早早地煮好了好菜和长寿面,等着自家小少爷回来。
他今早作为寿星,按兖州规矩要去宗族的亲戚家走访送上节礼,差不多该有个半刻,就该回来了。
这一两年,段家相较于其他兖州宗族已是清贫了不少,老爷去了有两年,夫人一人料理家中事务。
遣散仆从后,除了祖宗们留下来的珍贵古籍,宅子里的金银之物却是为养活一家老小当的差不多了。
夫人是个倔强的人,不愿让外人看笑话,却也在尽可能地将段家的一切如从前那般支撑下去,可这些却挡不住外头的世态炎凉,倒显得这入冬后的祖宅有些过分凄凉了。
好在,这段家还剩下个血脉,明伯不无感慨地想。
因死去时不少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老爷身上带的疯病,一来二去的不少兖州宗族也和段家断了往来,处处都躲着他们段家。
学堂不收段家孩子,搞得他家少爷这么大了也没有名师起个字和号,只有个本名,更不得好好入学。
夫人为此四处奔走,又在前半年亲自带着少年去了趟蜀中求学,一个半大少年自己来往于兖州和蜀中已是两年。
可即便这样,他家这位小少爷还是长成了一个极出色的少年郎。
兖州人都说,段家有了这一个儿郎,来日便可青云直上,这话不假,却也说的过早了,毕竟,他家这个少爷还只是个少年,若说青云还早。
再说了,外头这世道,来年还不知怎么样呢,谁知道这圣祖皇帝去了后又会如何。
但夫人却好像并不沮丧,甚至于和这世上大多数母亲都不太一样地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一直贯彻着这样的教育。
“鸮儿。”
“你看到院子里那些花了吗?”
“我不在院子里种梅花,只种下这富丽堂皇的牡丹国花,是因为我要许下宏誓,来日我的儿子将会去往最繁华不过好似这牡丹花墙的北京城,做那皇城之中的这便是我的人生志向。”
“你心里该想,你的母亲比这世上的好多人都对你心狠,但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为了能活下去,谁人不为了志向而奔走心狠呢。”
“你要做,就去最这江山的骄傲。”
“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去做我的骄傲。”
“我们谁也不要妨碍谁。”
“等哪一日,你真正地有了自己的大成就,大可以再堂堂正正地告诉天下人,你是谁,而不是你是谁的孩子,即便此刻兖州也无人相信这一点,记好了吗?”
这话,夫人说的很平静,但这两年来,段家的所有人却都在一直贯彻着这一点。
“啦啦啦……啦啦……”
此刻,雪地上,顶多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面颊红扑扑的。
她一个人蹲在结交凹下去一块的雪地里,小手上捧着冰凉冰凉的雪花,正用手掌心开心无比地在抚摸那些比雪花膏还要松软的雪子。
“阿俏,回家,外头冷,玩雪手指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