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丛充耳不闻,看着窗外,不接他的话。
姜清昼递给他一盒没开封的纸巾,语气放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太辛苦。”
于丛瓮声瓮气:“不都是这样的吗?”
他听见姜清昼微不可闻的叹气声。
车里忽然顺理成章地死寂下来,暖风也有点沉闷,于丛感觉眼前的车影没什么规律地晃动着,让人无法集中精力。
他想象了一会姜清昼这些年来的样子,做了什么事,由哪些构成。
“我只是觉得11不够好。”于丛平静地说,仿佛三个小时前在办公室里好声好气的人不是自己。
“嗯。”姜清昼打着方向盘,“所以守真美术馆你觉得够好。”
于丛的话停了下来,隔了几秒才评价:“勉勉强强吧。”
姜清昼低声笑了,客观地说:“于经理,你要求很高。”
于丛没理他,把手里的纸巾拆开,丝毫不顾忌形象,胡乱擦了擦脸。
“那你要把这个钱算到八十万里。”剩下的路程里,于丛都在研究那份看起来十分正规的合同。
“八十万?”姜清昼下意识反问。
“你,跟海华的合同。”于丛愤愤不平,“你不知道吴四方的嘴脸。”
姜清昼没什么意见:“都行,看你。”
于丛研究完租赁合同,看着拍卖行的印章,形状和大小都和国内的不同,突然低落下去,没再继续如何跟姜清昼里应外合为公司降低利润的话题。
“姜清昼。”
车子驶入人际稀少的辅路,于丛看见了光秃秃的树枝,和杨昌小区里的无异。
“怎么了?”
于丛认为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思考过自己的动机,大概是受到了突发事件的刺激,一切变得豁然开朗。
“我就是觉得你很好。”于丛小声说,“你的东西也很好,我知道有一些不是你的,但是我总是希望你更好一点。”
他有点混乱地表白一通,接着陷入了自我反思:“毕竟场地是我们唯一在负责的,我真的搞砸了。”
姜清昼看着前方,深灰色的道路平整干净,白色的标线笔直地通向目的地,宛如一个简洁的、直接的标准答案。
“你已经让我变得更好了。”很久之后,姜清昼才说。
海华创意策划创办以来最大的矛盾在新年前夕爆发了。
于丛和他们时而大方时而不靠谱的老板大吵了两天,恶狠狠地拒绝了春节以前的所有新项目,还拍着桌子细数吴四方的几大罪行,逼迫对方给自己打款权限。
“于丛。”吴四方被噎得脸色涨红,“你差不多得了啊,别太过分了。”
于丛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牙尖嘴利:“你没赚钱吗?钱都到手了,付钱的时候卡别人。”
“那也不用所有都先付啊。”吴四方被他瞪得慢半拍,“万一验收出问题呢?”
“我不说了我在吗?”于丛没什么好气,摆了摆手:“算了,跟你说不通,反正你跟佳姐说一声。”
他没再忍受吴四方的眼色,打开门出去。
李小溪抱着电脑贴在门边等他,口气微妙:“于丛,你是不是不打算干了?”
“没有。”于丛脸色还有点差,“干嘛这么问?”
“就是觉得你最近变了个人。”李小溪讪讪一笑,“又凶又猛,我只知道一种情况人会变成这样。”
“什么情况?”于丛不解,顺手要打车:“你今天跟我一起过去美术馆?”
“好。”小溪点点头,事实上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就是家里拆迁了。”
于丛有点儿无语地看她。
“高速公路要过你家大门了?”李小溪问得一本正经,“还是你买彩票中五百万了?”
“你把你做的那些…东西带上。”于丛瞥了眼墙角,堆满了她捏出来的、古古怪怪的东西。
“好嘞。”
93
守真美术馆接待的工作人员是个纯正的北方人,听上去像是中央地区某个文化部门的成员。
于丛盘着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沓纸,把把工人说的本地话翻译成普通话,再告诉工作人员。
反反复复几个回合,工作人员也倦了,留了嘱咐:“那你们弄吧,记得所有地方都不可以使用带胶的东西,不粘的也是不可以的。”
于丛乖巧地点了点头,对方便走了。
人一走,他就恢复面无表情,把卫衣的帽子往头上一戴,有点烦躁。
工人正在往搭水塘的位置铺透明的隔水垫,刚盖了两块,一行人从楼梯上下来,看起来像刚谈完什么事。
于丛没什么表情,仰着脸看走在左边的姜清昼,还是穿着西装,款式不那么严肃了,居然让他觉得赏心悦目。
姜清昼不紧不慢地下楼梯,和旁边的人道别,朝于丛的方向看了眼,微微笑着说了什么。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姜清昼穿西裤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