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而难捱的死寂过后,于丛回答:“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出口的位置涌出一批新的乘客,每个人都带着倦意,行色匆匆往自己的目的地去。
姜清昼回过神来,隔着全景玻璃听到十分沉闷的飞机轰鸣。
一架飞机正离开地面,而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在哪。
“你在哪里?”于丛听到了一串登机提醒,“你在机场吗?”
姜清昼没说话,从心底慢慢害怕起来,怕于丛下一句又要求求他。
“你不要来找我。”他着急而无力地说,“快点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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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清昼在一棵棕榈树下冷静地坐了很久。
风里带着黏腻的湿,当地人都爱说方言,室外的服务人员口音有些重,听起来有部分和于丛相似,挺可爱的。
对方很热心地询问他有什么需要,顺便感叹了一句:“你好靓哦。”
姜清昼有点笑不出来,烦躁地看着头顶的树。
树皮看上去厚实得过头,像是什么坚硬的建筑材料。
他坐到太阳升到正空,强烈到把脸晒得生疼,才把人唤醒。
东南沿海植被茂盛得让人难受,树荫只留下一点阴影,驱散不了炎热。
姜清昼背起包,没什么目的地往陌生的远处走,然后等到了新的电话。
于丛问他:“你回学校了吗?”
姜清昼在路边站定,有点懒散地说:“没有。”
于丛声音发哑,好像很无奈:“你快点回去。”
姜清昼脸绷着,没回答。
“你不要这样了。”于丛哄他,“快点回学校。”
眼前的车影晃晃悠悠,姜清昼听见这句,不觉得安定,反而觉得一脚踏空:“我想见你。”
于丛沉默几秒,察觉到他的压抑。
有鸣笛声从听筒里传来,急促地推着每个人往前。
“姜清昼。”他有点低落地说,“不要这样。”
姜清昼身处折磨和困惑,问得很直接:“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见一面都不可以?”
于丛心底的抵抗超过了惶惑,顿了顿才问:“为什么一定要见面呢?”
听筒里没人说话,直到于丛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姜清昼最后问。
于丛脑海里闪过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也不知道恐惧是否真的存在。
“我没有。”于丛平和地说,“我说了有事。”
姜清昼语调激烈起来;“有什么事?被我妈发现的事?你就这么怕?见一面都不敢?”
摩托车发动机琐碎的动静从话筒里传来,成为姜清昼质问的尾音,于丛怔了一会,不太想解释。
或者姜清昼形容得没错,他是不敢。
所谓有事,究竟是什么事,他说不出口,但不知道姜清昼的妈妈会怎么说,可能换到姜清昼的耳朵里,就是一桩丑事了。
“诶。”于丛声音很轻,还有点迷糊:“要不然我们分手吧?”
姜清昼那端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街头的噪声,和每条大街上的动静都一样。
于丛的语气听上去很无辜:“我感觉我可能想错了。”
“想错什么?”姜清昼阴沉得要命。
“我可能没有那么喜欢你。”于丛不太确定,“你妈妈也不喜欢我们这样。”
他停了一会,甚至能想象出姜清昼黑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
“可能我当时不太懂事。”
于丛有点抱歉地说下去:“我和你不是一种人,我当时不太明白。”
姜清昼冷着声问:“我是哪一种人?”
于丛意识有点涣散,捕捉不到对面的坟墓,轻轻地说:“我不是你这种人,你也误会了,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姜清昼很久没说话。
于丛把听筒里的鸣笛声都听熟悉了,才说完:“可能我想错了,男的跟男的谈恋爱也不太好,就及时止损,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通电话结束很久以后,于丛都想不起来姜清昼说了什么。
有没有答应,有没有骂他。
好像都没有,好像只是沉默地接受他的结论,以没有回答来回答他对于丛口中的错误。
于丛在低烧里迎来了一场重感冒,症状很重,他被童曼逼着去了医院,坐在人满为患的输液室里。
手背扎针的地方和空调的都有点凉。
他昏昏欲睡,闭了会眼睛,才发现手机电量耗尽,已经自动关机。
不到两个小时的吊针格外长,于丛顶着午后的烈日往回走,在公交车上晃晃悠悠半个小时。
客厅已经空了,沙发用厚塑料皮包了一圈,墙角的箱子又多了。
童曼在厨房里,电磁炉上烧着一小锅东西。
这场面对于丛来说有点新奇,她回过头:“给你煮了点粥。”
于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