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扶苏走远,徐福古井不波的脸颊,瞬间耷拉下来,而后更是长舒口气,后背已然湿透。
徐福阴翳着脸,目光阴晴不定,道:“我的那番辩解之言,恐不会为扶苏相信,而金石之药,虽能提振精神,但对身体损耗极大,以始皇这用度,恐支撑不了两年了,我必须尽快脱身。”
“不过也不能急。”
“若是表现过于急躁,恐越发为扶苏怀疑。”
“而今已立秋,距离立冬,没有几月了,只需再熬上几月,便可翩然离场。”
“彼时一旦出海,大秦能耐我何?”
徐福神色自傲。
他的确有这个自信。
当今天下,航海之术,唯徐黄两家。
当年秦相黄景修因不满秦继续推行耕战和刑法,遂辞去丞相至新罗,以避秦之难,黄氏在大秦日渐势衰。
但黄氏逃亡新罗后,航海技术却随之精进。
大秦立国之后,更数次征辟黄氏一族为官,但都被严词拒绝。
而今大秦,朝中并无擅长海航之人,他若是出海,便如鱼入大海,根本无人可制。
随即,徐福眼中也露出一抹不悦,愤然道:“这鲁生差点坏我大事,自己寻死就是,还妄图拉我入水,若非我知晓你底细,恐还真不知该怎么圆说,也多亏扶苏涉世不深,喜怒形于色,虽有意在遮掩,但终究过于稚嫩,不然恐就出事了。”
“近段时间要越发低调了。”
安国之法!
咸阳宫外。
扶苏直挺挺的站在殿廊。
他虽知晓劝谏多半无果,但还是想尝试一二。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始皇被药石荼毒。
而且始皇之所以如此,多半还是因他的缘故,想到这,扶苏心中更为自责追悔。
不多时。
一名宦官出来高声宣道:“陛下宣公子扶苏觐见。”
扶苏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杂乱思绪,大踏步的进入了殿中。
“儿臣扶苏,见过父皇。”
对于扶苏的进来,嬴政瘦削脸颊上,没有露出任何喜色,甚至没看扶苏一眼,依旧如往常般,伏案批阅着奏疏。
望着始皇操劳身影,刹那之间,扶苏泪如泉涌,又恐惊扰了始皇,连忙转过头,死死压住自己的哭声,不想让父皇听到自己的哭声。
殿内的异动,始皇有所察觉。
但并未吭声。
里外三进的大殿良久寂然。
殿外不远的林木中,隐隐传来阵阵鸟鸣,沉沉大殿静如山谷。
身前的漆案上,摊开着一份竹简,嬴政眯着眼睛,持笔看着竹简内容,良久,才在上面落笔。
惜墨如金。
而后嬴政将竹简合上,放置在了一旁,这才抬起头,看向英挺的扶苏,道:“说,甚事?”
“父皇不能如此操劳……”
嬴政默然盯着扶苏看了片刻,从漆案取出一份竹简,道:“若你只为劝朕此事,可以先行退下了,朕没有心思,陪你在国政大事上胡闹。”
“父皇——”突然,扶苏扑拜在地,痛哭失声,道:“儿臣恳请父皇不要再服食药石了。”
“儿臣全都知道了。”
“儿臣今后什么都愿听父皇的。”
“只求父皇能珍重身体。”
“儿臣不想再看到父皇终日劳累,甚至只能靠服食药石来提振精神。”
“儿臣不愿!”
嬴政手中之笔陡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