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上百名官吏,组成了一个勘字署,用以确定文字基准,梳理文字历史脉络,也开始有意进行文字考据工程,试图将隶书归纳整理为一体,建造出统一标准的书写形式。
这些年勘字署官吏费废寝忘食,将天下文字尽数整理出来。
但各地文字数量有多寡、表意丰薄、形制繁简等区分,因而勘字署内部其实争议就很大。
最终是程邈力排众议,明确隶书求的是实效,当以快捷方便为本。
自此隶书才确定下横平竖直的根基。
但即便确定以横平竖直为笔画结构,以转折笔为运笔,文字改制依旧困难重重,甚至是几近陷入到停滞。
范式字制如何统一?以何为标准?
天下文字众多,隶书字数如何确定?将勘定的文字尽数作为隶书,还是只写一部分,亦或只作常见字?全部写,工程量太大,若只涉及部分,又存在如何分割,舍弃那些字,留下那些字。
再则。
便是文体之难。
隶书究竟要写成何等模样,是一个个单字排着,还是编成某种文体,如此,是便于识字,还是便于书写?倚重于哪方?
凡此等等,争议颇多。
有时为了一个字的一横一竖,勘字署官吏都会争上一天。
因而隶书虽已创立,但依旧文字紊乱。
章法混乱。
而今见到脱离各种桎梏的隶书,程邈跟王次仲不禁见猎心喜。
良久。
程邈才直起身,神色肃然道:“这人的书体劲健灵动,简约清晰,字里行间,意形皆在,同时不失文字脉络,此人的隶书已臻至大成,我若没猜错,他的隶书造诣已是空前绝后。”
“他所书隶书,有着自己的一套宗旨、方略、文字勘定、书写范式,有着一套明确的文字章程。”
“跟我等整理的杂乱无序隶书,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此人是隶书集大成者!”
“跟此人的隶书造诣相比,我只能算牙牙学语的孩提。”
王次仲点头赞同。
两人相视一笑,不仅没感到羞愧,反而生出探求之心,如闻先师。
这时。
程邈看向嬴腾,神色欣喜的问道:“敢问宗正,这石壁上的文字出于何人之手,可否替我引荐一下?”
嬴腾木然的摇摇头,“不行。”
“为何?”程邈皱眉。
戚鳃轻咳一声,主动接过话来,尴尬道:“程邈,你有所不知,这石壁出自御史府的诏狱,书写之人,在几天前,就已埋骨渭水草滩,就算我有心引荐,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闻言。
程邈脸色一滞。
王次仲笑着的脸,也瞬间阴沉下来。
“他……在前几日的坑杀之列?”程邈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戚鳃苦笑着点点头。
程邈脸色变了变,最终叹气一声,“真是文明摧残……”
“若有此人相助,或得此人相助,隶书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未尝不能摆脱辅文制约,自成一系,但奈何奈何。”
程邈眼中再无溢彩。
他目下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嬴腾目光清冷的扫了几眼石壁,却是不知嵇恒的文字,为何会让程邈、王次仲反应这么强烈,但有些事不便为外界知晓,他自不可能将其中隐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