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本土是没经历什么战事的。”
“种种原因累加,齐地其实不怎么受其余五地待见。”
“加之这次针对的主要又是商人,本就地位低下,因而其余五地并不一定愿意出手。”
“眼下就看六国余孽对秦的恨意压不压的过对齐地的厌恶了。”
“若压过了。”
“大秦基本就没有希望了。”
“这次针对的是商贾,还在最不受各方待见的齐地,尚且能让六国余孽团结起来,这便足以证明,六国余孽对秦的厌恶之深,早已凌驾在了利益及对当年‘见死不救’的怨恨上了。”
“在这种极端仇恨下,大秦没可能挽回局面。”
“因为已是死局。”
“他们现在之所以隐忍不发,只是因始皇的威望太高,对天下的威慑力太强,但始皇只是一个人,人力有穷极,一旦始皇出事,六国余孽在稍作试探后,定会选择揭竿而起。”
“就算大秦能够平定那次的叛乱。”
“但下次呢?”
“下下次呢?”
“军功爵制可是也会随之崩坏的。”
“大秦能撑住几次?”
“等到军功爵制完全崩坏,大秦也就到覆灭的时候了。”
四下死寂。
扶苏已屏住了呼吸。
嵇恒继续道:“大秦其实已是积重难返。”
“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时间换空间,只是大秦的时间,甚至也要靠争取。”
“就我个人而言。”
“大秦眼下只有一次试错机会。”
“就是商!”
“通过这次的‘商’,试探六国余孽内部的情况,是否真的铁板一块,是否真对大秦恨之入骨,这股恨意是否真的超越了其他情绪,若是真超过了,那便说明大秦已无可救药。”
“任何风吹草动,六国余孽都会反对。”
“凡是大秦想做的,他们都会反对,凡是大秦想力推的,他们都会阻止。”
“这种时势下,大秦没得救。”
“目下大秦能做的不多,全看六国余孽的反应,如果其余五地选择‘见死不救’,那便还有腾转空间,至少也有喘息机会。”
“若是赌输了。”
“或许就只能看着大秦楼塌了。”
“不过真到了那时,大秦未尝不会疯狂。”
“但谁知道呢?”
嵇恒摇摇头,将壶中酒汩汩饮尽。
法教正,人心正!
扶苏瘫坐在地。
神色已低落到了极点。
他嘴唇微微启合,却不知该说什么。
秋风习习。
一时间寒凉萧瑟。
空阔的小院内,死气沉沉的,仿佛没了声息。
默然良久,扶苏才痛心的问道:“大秦难道什么都做不了吗?”
“做不了。”嵇恒淡漠开口。
他看着一眼扶苏,心中颇为唏嘘,沉声道:“你其实不必过于痛心,天下之事,本就难以判断,最终结果如何,在结果出来之前,谁都不敢妄下决断。”
“而且这是始皇做的事。”
“你无须上心。”
“我扶苏岂能不上心?”扶苏眼中带着几分怒气,道:“这是大秦,我是大秦长公子,若连我都不上心,那大秦岂非彻底无药可救了?”
“我只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大秦会突然变成了这样?”
“大秦一统天下,结束数百年战乱,使天下兵戈止息,何以世人竟皆装作不见?”
“他们难道眼中就只有个人的私利,而看不到大秦扫灭边患,使华夏族群得以长存?他们就看不到郡县制替代分封制,使华夏族群裂土不再的,内争大战就此止息的好处?”
“大秦修驰道,掘川防,拓疆域,一文字,一度量衡,如此等等,天下人为何都视而不见?”
“嵇先生,你学问广大,还请先生告诉我,大秦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大秦哪错了?”
扶苏已没了之前的温文尔雅,谦恭厚重也不见了,身上多了几分戾气跟愤怒。
嵇恒面色静如一池秋水。
他淡淡的道:“若世上什么都能用对错来权衡,那天下治理就太轻松了。”
“而且你有什么好愤怒的?又有什么资格愤怒?始皇尚且未说一句,何以轮到你气咻咻?”
“天下大势就是大秦必亡!”
“我之前在狱中时曾讲过,周秦乃天地一大变局。”
“天下积弊日甚,其势不得不变。”
“继而谈到关中跟关东的主要冲突,主要就是黔首未集跟旧贵族乱法,但这只是关中跟关东的冲突,关中内部同样问题重重,甚至是不输于关中跟关东的冲突。”
“周秦之间的变化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