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可等人在城外数里就下了牛车。
咸阳城中,一片缟素。
举国悲怆。
家家户户都飘动着瑟瑟相连的白布长幡,城中的民众大为伤恸,道路上为王贲进行路祭的不知多少,蒹葭苍苍之悲怆秦风,更是在城中传荡不息,肃穆哀伤遍及全城,更不断向全国传去。
在临近城中时。
嵇恒下了牛车,面露肃然之色。
一行人神色肃穆的,朝城中走去,进入城中,伤恸声更是明显。
嵇恒长长叹息一声。
最终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回了屋舍。
缭可则去负责归还牛车。
嵇恒回到屋舍,屋里落了不少灰。
他将鳅鱼倒进一个木桶里,在屋里烧了一点热水,开始处理起这些鳅鱼。
不多时。
香气扑鼻的鳅鱼羹就出锅了。
嵇恒很是开胃的饱餐了一顿,这十来天里,他陪着扶苏等人,在各地走访,累倒是其次,主要还是伙食实在差劲,他只是一个‘养’人,待遇跟寻常小吏差不多,大鱼大肉根本没指望,就连韭葱也少的可怜。
嘴里都淡出水来了。
而今回到家中,自不会亏待自己。
油盐充足。
在吃饭时,嵇恒从井中取出一壶冷藏的酒,而后朝王府的位置,倒了一杯,慨然道:“通武侯走好。”
他并未见过王贲。
但对于王贲,他还是很敬重。
王氏世代相秦,为大秦可谓鞠躬尽瘁,若非王氏父子武功卓绝,大秦想扫灭天下,并没有那么容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个评价用在王氏父子身上最合适不过。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王贲此时身死,死的很有价值。
虽然这个念头,无疑有些不妥,但却的确如此。
嵇恒给自己倒了一铜爵,一口饮尽,而后不再想王氏的事,开始大块朵颐,他并不会为王贲的死神伤,对于这般人物,心中怀有敬意就已足够,再多就有些做作了。
嵇恒吃的很畅快。
在一番吃喝下,锅中鳅鱼还剩了不少。
他从后厨取出几个盛物竹筒,将这些鳅鱼分成了五份。
而后递给了院外站守的缭可等人。
缭可等人一愣。
嵇恒面色平静道:“这鳅鱼是我花钱买的,竹筒也是我自备的,我主动送于你们,也不算坏规矩,你们放心拿回去吧,秦政奉公守法,就算有人查到,我也说得清。”
缭可面色微变。
嵇恒呵呵笑道:“你们自身干净就行。”
“你们的家境都不算好,监看我也较为辛苦,日后不用承这份情,该怎样就怎样。”
“若是你们实在心生忐忑。”
“我给你们指条明路。”
“等开了春,就去军中吧,军中的际遇更好。”
“大秦的环境要变了!”
缭可等人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一抹凝重。
缭可迟疑了一阵后,拱手道:“多谢嵇先生指点。”
嵇恒摆了摆手,转身回了屋。
缭可等人将竹简紧紧抓在手中,竹筒上还残留着余温,空气中散发着阵阵扑鼻香气,让人不禁味蕾大动,缭可对四周四人郑重道:“嵇先生宅心仁厚,是长公子都要尊重的人,但我等身为大秦士伍,却绝不能攀附,日后也务必要奉公守法。”
四周侍从点头道:“我等清楚。”
一阵风吹来。
缭可等人已没了踪影。
缭可站在一无人角落,望着怀中的竹筒,眼中露出一抹沉思。
开了春,去军中?
他其实过去没想过去军中。
过去服役,也都只在咸阳附近,远去北原,实在有些远了,但嵇恒是长公子都要尊敬的人,今日也不止一次说了大秦要变了,这让他心中不免有些迟疑。
他抬起头,看了看城中。
全城缟素。
他心中不由一沉。
他并不了解天下形势,但就日常感知到的,天下似又要乱起来了,若是天下真的生乱,或许进入军中,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一旦去了军中,生死可就难以预料了。
自己家中还有妻儿。
一时间。
缭可有些难以抉择。
人定时分。
缭可等人跟其他侍从换了班。
缭可揣着竹筒,快步朝家中走去,等回了家,便大声拍门喊道:“孩儿他娘,开门。”
很快。
屋内就响起一阵思索脚步声。
在一番试探后,紧闭的屋舍,才开了条缝,屋内一片漆黑。
“良人回来了。”
缭可笑着道:“今日有事,提前回来了。”
这时。
屋内才燃起一点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