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下时势远没到冲突最烈之时。
按理还没到时候。
尤其秦国过往盛行求实,而关东风盛行阴阳,两者虽相悖,然并没有爆发实质冲突,因而在他过去的预料中,并没有想过会如此早就引发,不过他也并不在意。
因为胜负是注定的。
其时,随着儒家、方士被朝廷驱逐,阴阳学说在朝中已成气候,阴阳学说主流形式大体有阴阳五行、天文立法推演、星相(占云、占气、占候)、占卜(龟筮、蓍草筮、钱筮等)、堪舆、相人等六大流派。
不过阴阳家跟其他学派不同,各大流派互相之间很团结。
在互相协助之下,阴阳家在朝中地位不低。
无论是官府还是民众,无不以阴阳家诸流派提出的种种预兆,以为国事家事的重要参证,一有预言便能迅速流传开来。
然则。
秦终归有务实之风。
参证归参证,却又不尽然全信。
因而阴阳家在朝中有一定地位,然地位却相较有些不上不下。
然正因为此,秦就形成了一种很怪异的风貌,即有求实之风为本,而又不排斥神秘启示。
例如大秦立国时,公然以典章形式宣布水德国运,焚书不焚卜筮之书,也将卜筮之书视为医药种树等同等的使用知识。
不过良相公却是清楚。
务实跟阴阳之风,毕竟是相悖的,也注定会爆发冲突。
因而阴阳家一直在暗中使劲。
这也是为何六国贵族和方士儒生炮制出的‘亡秦者胡也’、‘明年祖龙死’、‘始皇帝死而地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等种种预言,能很快就传遍天下。
其中同样有阴阳家在推波助澜。
他们需要借这些神秘启示式的预言而扰乱天下,继而进一步扩大自己在朝堂的地位,同时让朝廷对他们产生一定的依赖,甚至是到必须倚重的程度。
想到这。
良相公目光微不可察的看了几眼张苍,而后又移到了李斯蒙恬等少数几人身上,满朝文武大臣,最为棘手的就是这几个法家、兵家人物。
法最为务实。
而秦法更是讲究有理有据。
所以这几个法家、兵家人物,才是这次朝堂争议的焦点,至于其他大臣,他其实并不在意,其他人首鼠两端,谁赢他们帮谁,唯有他们跟法家是必须要纷争到底的。
随即。
良相公似想到了什么。
目光缓缓移到了殿下的皇子区。
他双眼紧紧的盯着扶苏,扶苏作为大秦储君,在朝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若是扶苏开口,或许会对朝臣的决断有所影响。
不过……
大秦从一开始就没有禁阴阳一脉,这其实已表明了一些态度。
所以良相公心中还是很安定的。
大势在我!
良相公心念一定。
没有再四处张望,老神叨叨的端坐。
这时。
眼见殿内局势一边倒。
扶苏却是有些坐不住了,他却是不能任由局势倾倒。
他起身道:“启禀父皇,儿臣认为博士仆射所言差矣。”
“子不语怪力乱神。”
“《尚书》为儒家经典,有何会赞成怪力乱神一说?”
“再则。”
“我扶苏过去也曾痴迷儒学,对儒家书籍也有过一些了解,我若是没有记错,孔子分明强调过‘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如果真的是上天降下灾难,又岂是常人能阻止的?更何况凭借所谓的祈神祭祀就能赢得神灵宽恕。”
“此言何其谬也!”
“至于尔等言语中的天地意志,这更是荒谬中的荒谬。”
“何以天之自然也,以天物口目也。”
“何以知天物口目也?”
“以地知之!”
“然天地安得千千万万手,并为千千万万物乎?”
“在扶苏看来,天覆于上,地偃于下,下气蒸上,上气将下,万物自生其中间矣。”
“天道自然也,无为。”
“如能谴告是有为,非自然也。”
“如果正如博士仆射所言,什么都是受命于天,为什么过去上天不代代降生尧舜那样的领袖,而偏偏生出‘失道废德’的‘庸庸之君’?然后再谴告之?”
“这岂非不多此一举?”
修人事以胜天!!!
良相公再度起身。
他却是不能继续坐视了。
扶苏身份特殊,此番表态,可谓意味非凡,他作为阴阳家,自是当遏其气焰。
良相公离座出列,直接面对着帝座,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起来,无一言不是实实在在。
“陛下明察。”
“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
“天有阴阳,人亦有阴阳,天地之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