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她的目光掠过每一张脸,忽然就停了下来。初四是李善叶座下第四位魔侍,最擅易容之法,但是相传三年之前就不幸殒命,怎么……
她忽然明白——金蝉脱壳!
六月和初六过来将她扶起,秦娆珎盈盈一礼,红着脸笑道:“相思门秦娆珎,恭迎不良使!”
“你……”冯落寒喃喃问,“你是相思门的人?”
六月是江令桥座下,初六也本就是李善叶的手下,入相思门本就是常理之中,秦娆珎却是意料之外。
悲台的不良人需得底细干净,她曾细查过秦娆珎的家世——普普通通的农户,世代耕耘糊口,后来朝廷加征赋税徭役,致使家徒四壁,父亲上了战场,生死不得而知。母亲日夜忧惧,最后郁郁而终,姊妹俩相依为命。后来妹妹流落风尘,不知所踪。没过多久,万念俱灰的她也成了一位青楼女子。
不幸,很干净的不幸,从尘世里来,向红尘中去。
也是不良人的好苗子。
官稚踱步上前,不紧不慢地笑道:“秦娆珎乃相思门人,是我特地遣派到悲台的线人。果然,冯妈妈的心思,与我所想如出一辙。”
秦娆珎不干了,娇滴滴地嚷道:“那也是属下有本事!”
“是是是,是你的本事!”官稚无奈妥协。
秦娆珎笑得花枝乱颤,转头看向冯落寒:“筹谋了这么久,总算是把冯妈妈给盼来了!”
冯落寒也不恼,只问道:“所以在悲台,你对李善叶故作青睐,其实只是便于通风报信之用?”
初六咯咯笑着:“怪只怪秦姐姐还在相思门时大话就说早了,道传信不过是小菜一碟,办法多的是,后来演戏倒是费尽苦辛了!”
冯落寒看着身旁的六月和初六,问道:“你们也早就入相思门了?”
初六抿唇一笑,道:“不,我们是昨夜才知晓此事。”
闻言,远处的八月不禁笑出声来。
原来昨晚她佯装酒醉,趁乱塞给秦娆珎一张信条,其上就写着官稚召她回相思门,着手商榷今夜最后事宜。而后翻窗出门,潜入初六房间。此事本就是越少人知晓才越好,瞒她们直至黎明前夕,免得一早露出了马脚。谁知才刚刚起了个头,两人就忙不迭地点了头,相比于招安冯落寒,这一对倒是顺利地让人想落泪。
风吹乱了八月束发的飘带,初二抬手替她抚正。
初二……冯落寒看着他,初二板正,做戏却也有模有样,当夜刺探卷草纹禁步来处的时候,真是装得煞有介事。
再看初四,从前在谷中有过数面之缘,只是每一面都是不同的模样,分不清孰真孰假,如今见了真面目,倒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我们前不久见过的。”初四笑得亲切和善,“罗绮斋,老板娘,前后都是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冯落寒笑出声来,真是好大一场戏!
李善叶道:“我座下魔侍,和阿秋座下之人,都入了相思门。只是有的身在忘川谷,不便来见,日后你若是遇上了,知道是自己人便好。”
冯落寒问:“那江令桥呢?她知道吗?”
李善叶言语一滞,许久,才沉沉开口:“不知道才最好,我惟愿她永远不知情。”
八月吸了吸鼻子,一语中的:“可是左护法瞒着我们右护法,把她座下的人全都挖过来了!”
官稚想笑,但现下的气氛有点煽情,好像不适合笑出声来,只好苦苦抿嘴忍着。
谁知先笑出来的是李善叶,他的语气似乎很轻松:“阿秋是个内敛的,幼时我只顾着修炼、复仇,筹谋相思门,忽视了她,也鲜少去看她,以至于她半生苦长。她自恃心若顽石,无情无喜,所幸并非是这样冷血的性子,总是在冥冥之中施以援手帮了很多人。她那一众魔侍,几乎都是受了她的信手之善而追随左右。这是阿秋的幸事,是我的幸事,也是相思门的幸事。冯妈妈,你之所以没有向巫溪告发我,以及另一个入相思门的原因,我想,大抵也是如此吧?”
冯落寒没有应他,思绪却飞回了八年前。
八年前,她初入忘川谷,什么也不会,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辈,整日受人欺凌。那里住的不是人,而是嗜血的魔鬼。
一众侍下,不论是强壮的,瘦削的,还是高大的,矮小的,都是一路挨着前人的打过来的,对新入谷的人自然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她每日沙包一样被人扔来揍去,刀剑无眼,穿过她的皮肉,疼到不会再疼了,哭到不会再流泪了。
然而就在意识迷离,天光昏暗的垂危之际,一个同她一般大的女孩子走了过来。
她的脸上没有喜怒哀乐,语气里也没有冷暖情长,但是剑一出,鲜血四溅,杀一儆百,驱退了所有人。
她蹲身下来,虽然不会疗伤之术,包扎的手法却很娴熟。
那样一个半大的女孩,脸上还溅着血渍,却面无波澜地告诉她,她们是一样的人,受过同样的伤,吃过同样的苦。只有变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