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国师府,皇帝脸色铁青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楚藏,转而冷声质问一旁照看的张太医:“这都多少时日了还没有起色,朕是养你们吃干饭的么!”
“回……回陛下……”伴君如伴虎,张太医脚下一软便跪了下来,“国师伤口太重,失血又多,早已是枯骨之余,却尚存了一口气挺到今日而迟迟未尽,怕是……怕是……”
“说!”
皇帝一声喝,骇得张太医魂魄颤了三颤,忙叩首及地道:“怕是被逆贼的亡魂怨念缠了身,这才久治不愈。此非医术可及,想来需得……需得一些旁门左道才可化解……”
“旁门左道……”皇帝仔仔细细地斟酌着这几个字,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什么样的旁门左道?”
张太医仰起头,眼神直望进他的目光深处,缓缓道出两个字来:“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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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妃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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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孟卷舒推开了一间厢房的门,从外面带进来一阵细碎的风,引得满室的画像都微微颤动。装裱好的画沉些,安静地立于原处,那些未来得及装裱的画像受不得撩拨,只消一点飞吹草动,便微微轻拂扬起。
满屋的画,提笔落笔却只画了一个女子,从幼时至如今,什么年岁都有,什么神态都全。越往后下笔越纯熟,娴静温婉的性子跃然纸上,花容月貌也能拓得八九分。
孟卷舒轻笑了笑,放下大氅的兜帽,反手轻掩上屋门,一步步向房内更深处走去。
画像可真多啊……月月都提笔,画了这么多年,也算正常。
人过风动,满室画像如秋叶般沙沙作响,孟卷舒径直在书案前坐了下来,果不其然,案前也有一幅美人像,不过却与旁的不同,女子泪水涟涟,像是见了什么伤心事。
她撇嘴笑笑,无所事事地扫了眼书案,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笔墨纸砚。正欲翘脚歇会儿,目光却被角落里一幅卷起的画像吸引了过去。
这是什么?
孟卷舒好奇地拿起那幅画,摊开来一看,也是一幅美人图,只不过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此前从未见过。与旁的画像都不同,这女子不像是什么世家小姐,眉眼冷峻,腰间还别着一把软剑,从头到脚都是凝重的杀气,让人见了有些不寒而栗。
正此时,画像翕动,门再次被推开,一个满面病容的男子走了进来,只简单披了件长袍,胸前隐隐有血色渗出。
“美人计成,薛云照殁,恭喜你了。”楚藏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孟卷舒没有理会这句话,只将手中画像向他面前一转,笑盈盈道:“你这是……又添新欢了?”
楚藏的笑容冷了冷,沉声道:“是或不是你心里有数,何必问我。”
“我自然是知道……”她转而继续看着画中的女子,“你觊觎夏家小姐这么多年,当年送我入宫也是如此,费尽心思地找与夏家沾亲带故的母家,又怎么会轻易移情别恋呢?”
楚藏怔了怔,咽了口干沫:“我没有。”
既然不是爱,那就只能是恨了。孟卷舒思虑停当,满意地将画像重新卷好:“既然不是,何必让我每月召她入宫叙旧,好让你见她一面?又何必每次见了都要作一幅画,藏在这不许人窥探的居室?藏得真好,下人都不让进,想来是你亲自打扫?”
楚藏没有回答她,目光微颤,道:“你既知道,却还存心选在此处与我见面,居心何在?”
孟卷舒哈哈一笑:“我就是故意的!你都把我害成了当朝贵妃,还不许我还击几下么?又没有耽误你交给我的差事,无伤大雅嘛!”
楚藏知道她心中是有恨的,也清楚她只在小事上使性子,便也随她发一些没来由的脾气。
孟卷舒翘脚坐在书案前,懒洋洋地把玩着大氅上的襟带:“杀薛云照花了我不少气力,做戏都做得乏了,国师大人大发慈悲,这段时日让我歇歇吧,别安排差事了。”
楚藏没有立时应她,脑海中过了一遍手里的事务,方才点头答应:“嗯。”
空气静默下来,她坐着,他立着,四下只闻得见细微的纸张摩挲声,孟卷舒换了个姿势,忽的开了口:“逼宫那日,你早就安排白道藏于梁上了吧?”
楚藏转身细细看着身旁的一幅女子画像:“是。”
所以说,一切是注定好了的,他早就将全局算得一步不差,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孟卷舒平缓的气息忽的有些错乱,她看着他,冷言道:“当初南疆战乱,他就是不自荐,你也会是点他去的,因为你清楚他的所有底细,你想要的,就是让他死在沙场的箭矢之下。毕竟无人问津只谈生死的疆场,是最能掩人耳目的修罗场。”
“但自荐是最好的,这样就不会有人置喙你这个高高在上人品贵重的国师。旁人不知道,可是我很清楚,南疆战乱自始至终都是你挑起的,宋景玉一次,薛云照一次,真是好大的手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