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鹅?
鹅站在供桌上,双翅插着肚子。
穿着大袍子的女人呆愣愣的,鹅用翅膀指着她:
“名字,改!四喜不是骑鹅娘娘!是鹅骑娘娘!”
“我的娘呀!你真的是秦娘子骑过的鹅!”武桂心捂着胸口退了好几步,“我我我去喊我娘过来……”
“不准去!”气死鹅了!这些人怎么回事?乱起名字还不听鹅说话!
都怪四喜!她想不出名字,把鹅留在这让鹅自己想名字!
猫耳山深处,秦四喜摸了摸鼻子,在她的面前有一棵枝叶繁茂的藤蔓,树藤虬结在一起,不曾依附附近的任何乔木。
“知道这藤是文柳留下的,你飞升之后,你的那些活着的同伴每隔几个月就会上来看看,过了几十年,他们都轮回转世去了,就剩武素琴的后人一直来照看她。”
宋霜背着手站在了离藤蔓几丈远的地方。
“像我们这样的阴差身带鬼气戾气,不敢随意靠近这样的灵树。”
不然灵树引来了恶鬼变鬼树,她们跳冥河都不够赎罪的。
大概是因为要过年了,藤上还被人系了几根红色的绸条,藤前还摆了一个还没彻底枯萎的花环。
秦四喜摸了摸绸条,又摸了摸花环,才笑着说:
“我从前真不知道,小武娘子是这么一个妥帖人。”
何止妥帖?
根本是决绝。
一个和秦四喜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镖局二娘子,亲眼看见了秦四喜飞升。
不久后,她就带着自己全部的家业和嫁妆在山海镇安了家。
替秦四喜修庙,替她查生平著书,夫家不许,她就跟夫君和离,带着改了姓的女儿一起,几乎走遍了秦四喜生前去过的地方。
莽撞娇憨的少女一日日变得比从前更稳当妥帖。
宋霜还记得秦四喜飞升十年后,她见到的武素琴,一颦一笑,穿衣打扮,都让人疑心过往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子还在人间,在武素琴的身上。
她没有模仿她。
她只是记得她,如她还活着的那般记得她。
这些,宋霜在来的路上都跟秦四喜说了。
世上没有人能比活了五百年的秦四喜更懂得“守”这个字有多难,她飞升二百多年,武家守了二百多年,其中的艰辛不比她活得五百年少多少。
至少,整整五百年里,她主要守住自己的心就够了。
“她还像从前那般容易生气么?”
“自你去后,我只知道她有一次气得极狠,她原本并不懂祭祀之事,就从海神庙请了个庙祝,结果那个庙祝说你成过婚,应该把你的夫婿都造像摆出来,还应该写你是褚秦氏。武素琴回来的时候,庙里多了三尊男子的雕像。”
秦四喜转头看向宋霜:
“这个庙祝很有胆量啊。”
宋霜木着脸:“武素琴那年已经六十七了,提刀砍那个庙祝,从山海镇一直砍到了明城,那个庙祝摔断了一条腿一条手臂,掉了半口牙,后背挨了两刀。”
秦四喜:“……真不愧是小武娘子,现在的武家就是小武娘子的后人?”
“算是吧,传到第三代的时候,当家的武轻蝶生了个儿子,那人不肯留在山海镇,武轻蝶就收养了三个女儿,正好乱世,孤儿多得是,她将三个女儿教得一条心,后来她儿子从军回来也没有建功立业,还伤了手,想起了自己亲娘的产业,还想要插手,武轻蝶也不让。”
宋霜看见秦四喜拿了一条金色和绿色的绸带系在了藤上,心里默默记下,又说:
“那后来武家女儿也不执着于招婿了,对外就说自己供奉了你不谈婚事,多收养几个女儿反倒更省心。现在的主祭是武粉桃,她两个女儿都是收养的,武桂心今年二十一,已经准备继承衣钵,武桂玉招赘了一个男人,生了两个女儿。”
倒是挺潇洒的路子,秦四喜仰头想了想,又摸了摸藤蔓:
“你看,凡人女子都不执著自己的骨血,你是不是又想骂绿腰了?”
藤蔓无声,一阵清风吹过,秦四喜的脸色带着淡淡的笑。
“武家的女儿一直在照顾你,你就在这里安心长大。”
她下意识想要拿出那个红色的鬼面具,却感受到了巨大的滞阻。
“本来想让你看看你给我的面具,拿不出来,那算了。”
她又问宋霜:“武家人这般对我,我该如何回报呢?”
宋霜看着她:“无妨,阎君有旨,她们的善念因果,地府替你担下了,也是谢你治水五百年,让此界黄泉不像从前那般艰难。”
秦四喜垂着眼,轻声道谢。
说话时,她的指间多了一根白色的鹅毛。
这是鹅之前给她让她给它改匾额的“报酬”。
两根手指捏着羽毛,她的语气如同一片叶子落在地上那么轻:
“独立兮于山之上,静云流水清风。”
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