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远了。
钟晚晴一觉睡醒,只见星河耿耿,已是四更天了,身上盖着一张沉香色的织锦毯子,不知是哪位路过的好心人施舍。
钟晚晴摸了摸,毯子质地极好,像是新的,还有一股淡淡的佛手柑香。
这好心人还挺有钱。钟晚晴掀开毯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将竹椅和白得来的毯子收入乾坤袋,正要回房,眼珠一转,又攀上墙头,往里面张望。
漆黑一片,吹笛人想必睡着了。要不要进去看看他长什么样呢?犹豫片刻,还是算了罢,万一不好看呢。
美人如玉剑如虹
阿绣早已习惯了钟晚晴彻夜不归,等到二更天,便自己睡了。醒来时,天光大亮,钟晚晴正坐在椅上,用一块雪白的绒布,擦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剑。
阿绣睡眼惺忪地看着她的侧脸,剑光照射下,有种锋利冰冷的美。
阿绣道:“那日在行唐县的钟秀阁,我看见一个嫖客,和他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吓坏了,一时糊涂,当做是他,差点闹出人命。”
钟晚晴动作顿住,凝视着剑锋上映出的眼睛,好像这不是她的眼睛,而是另一个人的。
她淡淡道:“他已经死了,怕什么。”
阿绣见她神情阴郁,悔不该提起这话,岔开话题道:“你几时回来的?”
钟晚晴道:“在你叫着桑道长,桑道长的时候。”
阿绣腾地脸绯红,她做了一场春梦,梦里的男人正是桑重,却比梦外的他温柔多了。
钟晚晴乜着眼看她,放下剑,捏着嗓子,模仿她的声音,娇滴滴叫着桑道长,走过来,把冰凉的手伸进被子里,坏笑道:“这褥子怎么湿湿的,你尿床了不成?”
“你才尿床呢!”阿绣面上火烧,柳眉倒竖,拿起枕头使劲打她。
钟晚晴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床上,闹了一会儿,坐回去,继续擦着剑。
阿绣道:“你要去杀谁?”
钟晚晴瞟她一眼,挽了个剑花,微笑道:“杀你的情郎。”
阿绣把嘴一撅,道:“什么情郎,他就是个棋子。”
钟晚晴道:“那我下手重了,你莫要心疼。”
阿绣目光闪动,手指绕着一缕青丝,咬住下唇,没有言语。
瘦溪茶楼坐落在山市的结界边缘,一条蜿蜒曲折,清澈见底的小溪旁,这个位置有些偏僻,老板又不善经营,因此茶虽然不错,生意却很冷清。
桑重是这家茶楼的常客,此时正坐在二楼靠窗的一张桌旁吃茶。
三百多年前,东京城里也有一家瘦溪茶楼,就在桑府附近,桑重常去听人说书,那家生意可比这家好多了。有个姓袁的说书人,外号袁铁嘴,极受欢迎,若是他的场子,去晚了连站的地儿都没有。
初见这家,桑重还以为和东京城里那家有什么渊源,问了老板,才知道纯属巧合。
就因为这点巧合,他成了这家茶楼的常客,毕竟三百多年过去,他的家乡面目全非,能供他凭吊的地方实在很少。
每次坐在这里吃茶,桑重都会想一个问题:倘若当初没有答应师父做他的徒弟,自己如今会是怎样呢?
桑家是故宋咸平年间的大族,世有显宦,桑重的父亲为枢密副院,桑重是桑枢密的小儿子,凭借着一副好皮囊,好家世,自小便是众星捧月。十五岁时,鼎鼎有名的清都派掌门柳玄范相中他,要收做徒弟,他还有些不乐意。
柳玄范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少年,道:“拜贫道为师,贫道授你仙家秘术,长生不老,将来位列仙班,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少年桑重道:“我听说名门大派的清规戒律极多,若不自由,活得再久又有什么乐趣?您老相中我,自然是因为我资质好,既如此,我随便找个师父领进门,做个逍遥自在的散修不好么?”
气得柳玄范差点当场飞升,无奈寻寻觅觅,辛辛苦苦几百年,才找到这么一个继承六合天局的好苗子,柳玄范只好忍下怒火,把拜自己为师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又委婉地表示有些清规戒律不守也是可以的。
桑重毕竟年纪小,被他说得心动。桑枢密又是个信道的,巴不得儿子跟着清都派的掌门修炼。在这两股势力的推动下,桑重拜了师。
后来他明白,即便师父不怎么管他,身为名门大派的弟子,无形之中便有很多规矩。做了长老之后,规矩更多了。
就拿天泉山庄一事来说,马铎是黄伯宗的朋友,与桑重无甚交情。马铎的经书被盗,桑重若不是清都派的五长老,根本不会管。
这世上的事,很多时候是难分对错的,那两个盗贼拿走了马铎的经书,看似错的是他们,但马铎这卷经书,来路也不见得光明。
到如今,桑重也说不上后悔,修仙是一件耗费甚巨的事,名门大派本钱雄厚,故而高手辈出。他享用了清都派的种种好处,才有今日的修为,说后悔就太没良心了。
他只是忍不住想,无拘无束,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