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重纹丝不动,阿绣亮晶晶的眼睛里露出一点伤心之色,他这才俯下面孔。
她闭上眼,密密的睫毛被他的气息拂动。桑重盯着这张虚伪甜美的面孔,近在咫尺的朱唇,恨恨地一咬,转身便走。
阿绣唇上一痛,睁开眼,他的背影已出了门。她心想他一定爱煞了我,才这么咬我,抚着嘴唇笑了。
次日一早,阿绣去找桑重,他正在院子里仔仔细细地给一株长了白斑的芍药洒药水,爱惜的眼神仿佛那株芍药才是他媳妇。
阿绣撇了撇嘴,诶哟一声捂住了肚子,低头弯下了腰。
桑重丢下芍药,来看海棠,道:“怎么了?肚子疼?”
阿绣点点头,似乎疼得站都站不稳,桑重打横抱起她进屋。她双臂环住桑重的脖颈,笑嘻嘻道:“桑郎,奴重不重?”
桑重一时大意,又被她骗了,心中好气,面上还温温和和的,道:“你不疼了?”
阿绣眉心一蹙,收了笑,煞有其事道:“还有点疼,你亲亲奴便好了。”
小祸害,明明身在曹营心在汉,还做出邀宠的姿态,让他以为她有多爱他。桑重恨不能将她丢进炼丹炉,一把火烧了,图个清静。
想了想,他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道:“山市有位虞婆婆,是妇科圣手,我们今日顺道请她把把脉。”
虞婆婆确实是位声名远扬的妇科圣手,传闻她能诊出三个月大的胎儿是男是女,有无先天不足。
阿绣呆了一下,笑道:“好呀。”
到了山市,走进虞婆婆的医馆,两名妇人正坐在外间的椅上闲聊,一个穿着桃红衫子,身材丰腴,手里端着一碗油炸豆腐,淋着红艳艳的辣酱,扑鼻香。
阿绣咽了下口水,一名身着青衣的垂髫少女笑吟吟地迎上来,打量他们一番,道:“家师正在里面替病人诊脉,请两位稍等。”
桑重点点头,和阿绣坐下。两名妇人觑着他们,显然有些好奇。
阿绣先开口道:“姐姐,你这炸豆腐哪儿买的?闻着好香呀!”
妇人笑道:“对面的巷子走到头,左拐走过两座桥,右手边有个剪子巷,穿过去再右拐,看见一家小酒馆再左拐,就看见了。”
阿绣向桑重使了个眼色,桑重便让一个纸人去买。
少时,炸豆腐买来了,阿绣吃了两口,蹙眉道:“有点腻,吃不下了。”
桑重道:“那就放着罢。”从袖中拿出一个温柑给她解腻。
两个妇人满眼艳羡,想起自家的夫君,不仅相貌平平,还不及人家的俏郎君体贴,一发多了几分厌恶。
虞婆婆替阿绣把了脉,也说是三个月的身孕。桑重固然感到不可思议,也不得不信。
阿绣知道他心里有疑影,才带她来这里,瞟他一眼,暗藏得意,心道:桑重啊桑重,你以为一个凡间的妇科圣手便能拆穿我?你太小看我,小看掬月教了。
离开医馆,桑重才从意外中体会出欢喜,并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欢喜,他对子嗣看得很淡,而是因为阿绣没有骗他,至少没有拿怀孕这件事骗他。
他对她有了一点信任,心墙随之有了缺口,爱意流泻出来。
绸缎铺子里人来妖往,柜台上堆满了料子,南海鲛绡,蜀锦火浣,绣彩辉煌,许多花色都是俗世没有的。桑重坐在椅上,看着阿绣挑料子。
她拿起一幅藕荷色的缎子,往身上比了比,问他:“好看么?”
这样浅薄粉嫩的颜色,很容易显得人气色暗沉,架不住她肌肉玉雪,毫无瑕疵,反被衬得明艳照人。
桑重点头,是真好看,藕荷,青莲,黛紫,桃红,葱绿,再挑人的颜色她都压得住。
阿绣从他眼中看出爱意,受用极了,买了许多料子,定下式样,又去打首饰,置簪环,挑婢女,忙得不亦乐乎。
新买的婢女是一只自愿卖身的刺猬精,中上姿色,两百多岁,修为还不如阿绣,但做得一手好菜,阿绣叫她雪刺儿。
回到清都山,桑重陪阿绣吃了晚饭,又说了会儿话,方才离开。
夜深,阿绣躺在床上,还高兴得睡不着。忽然想到他是为了她腹中莫须有的孩子才这样好,那股尚未退去的欢喜劲儿登时化成了泡沫。
她心虚起来,仿佛偷了本不属于自己的好,心虚之外,又有些委屈,想自己花容月貌,聪明伶俐,难道就不值得他的好?
金面乌发露财气
少了一个叽叽喳喳的阿绣,钟晚晴独自浸在偌大的池子里,有点寂寞。
她仰头望着满天闪烁不定的繁星,出了回神,从乾坤袋里拿出指路金蟾,放入水中。
金蟾划动着三条腿,在她身边游来游去。
钟晚晴注视着它,道:“这天底下的男子都不及你有艳福。”
金蟾鼓腮,连叫了三声,似乎深感荣幸。
钟晚晴道:“小时候,我听阿兄讲过一个故事,说的是凡间有位公主,青春年少,生的十分美貌,当然比起我还是差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