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伐声此起彼伏,韩逋倏然变为众矢之的。
这些话落入耳中,他却眼都未曾多眨一下,示意属下将裴筠庭五花大绑后,拾级走到燕怀泽身边:“殿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晚霞把绛红晕成深褐,娟秀的纱灯高悬,话音方落,头顶的青瓦便塌了个大洞,砸得地下烟尘四起。
烟雾缭绕,遮掩视线的同时,少年的声音响彻整个宽阔的水榭:“话不能说得太早啊。”
离得最近的怡亲王看清他的容貌,吓得倒退两步:“闹、闹鬼了?!”
裴筠庭似有所感,抬眸,对上燕怀瑾雾霭的瑞凤眼。
寒光凛凛,明珠映衬眼底,像天机明丽的星河,那里亦映着一个她。
“淮临?”
“三殿下?”
“殿下,真的是殿下!”
“阿弥陀佛,老天庇佑,天佑我大齐啊!”
方才的讨伐声,尽数变换为庆幸与祈祷。
“都给我住口!”燕怀泽脸气得涨红,显然他也没料到燕怀瑾还活着,可无论如何都要先稳住局面,否则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兄弟俩相顾相望,立场截然不同:“三弟倒是命大,苦了本王机关算尽,漏算你还活着。”
“让皇兄失望了。”
“若你妄想改变局势,还是省省力吧。”燕怀泽表情晦暗,“不想死的话。”
“谁会傻到硬碰硬,但你们想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便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没到最后,谁输谁赢,难说呢。”
韩逋出言询问:“殿下要什么,皇位?名望?封狼居胥?还是万里江山?”
“这些我势在必得。”少年意气风发,飞扬跋扈,执拗与偏爱明目张胆,“我只要裴筠庭。”
“三弟信心十足,为兄佩服。”
燕怀瑾耸耸肩,摊手:“皇兄果真懂我至深,知道裴筠庭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没了她我绝不独活。”
“那你怎么选?她,还是江山?”
“抛去万里江山,换她平安喜乐,好抵过一生孤独、空牵挂。”
寒影绰绰,沉积的余烬洋洋抖落,白昼渐趋消隐。
燕怀泽岂会猜不到他打的什么算盘:“三弟,我不傻。”
他朝裴筠庭投去一眼,笑道:“皇兄在怀疑我?”
“其一,若非早有安排,你不会只身一人闯进来,即便真心想救阿裴;其二,你平安回归,实在诡异;其三……”他嗤笑道,“三弟,你也是那件事的知情者之一吧?多年来看我狼狈求生,负隅顽抗,觉得有趣么?”
他虽未挑明,但彼此皆心知肚明。
燕怀瑾半点没替自己辩解:“我的确知情。”
绸缪
裴筠庭被人推上阶梯,踉踉跄跄,双手捆在身后,伤口同山涧泉水般渗着血。
韩逋命人迫使她跪地,承影剑却架在皇后的颈间:“圣上可知,多年来鳐娘清醒的痛苦,如同人间炼狱般恐怖?”
“朕绝不后悔。”仁安帝云淡风轻道,“她的结局,应该归结于咎由自取。”
“你这,无情无义——”韩逋怒极,手起刀落,就要夺去皇后的性命。
“铛!”承影剑倏然被另一把剑弹开,瞬间脱手。
电光火石之间,裴筠庭与燕怀瑾视线交错,一人飞闪身形朝他奔去,另一人则接下剑柄,寒芒乍现,斩落绳索。
将人接至怀中,燕怀瑾顺势搂了把她的腰,十分心疼,趁着空隙悄声问道:“还撑得住吗?”
“速战速决。”
身影交叠,又各自朝不同的方向攻去。
燕怀泽反应仅慢了半拍,胸前衣襟便被划破,只得咬牙躲避;韩逋周身围着暗卫,难以突破,于是裴筠庭转而刺向怡亲王。
正在此时,蓬莱殿外突现刀光剑影。硝烟弥漫,与宴上寒光相得益彰。
倏尔,一阵寒风入颈,吹得人一激灵。
裴筠庭微眯双眸,抬手抹了把血污,奈何它们已经风干,光凭这手无法消除,只得退而求其次,将模糊视线的殷红赶跑。
展昭、展元从天而降,再添把火。
莫约半炷香的时辰后,温璟煦出现在他们硬生生杀出的缝隙中,带着寻到领头人的金吾卫与锦衣卫,以及被牢牢捆住的韩文清。
大致看清殿内情形,他并未气馁,眼里甚至有星星点点,难以言喻的光芒。
温璟煦最为厌恶同此类人打交道,稍有差池便满盘皆输,于是乎投去告诫的眼神。
战场犹忌优柔寡断,裴筠庭全力以赴,承影剑在她手中仿佛拥有独一无二的灵魂,且怡亲王好吃懒做久了,怎是她的对手,没多时便败下阵来。
燕怀瑾亦然。
战场最能磨砺人的心性,他也因此练就满身硬本事。真刀实枪的厮杀数回后,便是裴长枫都略逊一筹,更何况燕怀泽。
直掠面门的剑刃触目惊心,铮然的嗡声震得人虎口发麻,绕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