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次教导陈嫣的过程中,窦婴仿佛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陈嫣和他一样,理解那些别人看来艰深的东西是死毫不费力的,对于很多权谋上的内容更是有着天生的敏锐。
唯一和他不一样的是,陈嫣自己本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特质有多么难得,也因此没有了窦婴少年时代的傲气。
陈嫣和陈娇一行人的身影已经逐渐看不清了,刘启也半阖上眼,“那就好,那孩子天资太好,别人也教导不来。”
忽而,刘启道:“朕记得你过去曾经归隐过一阵?”
窦婴连忙低头道:“不过是当年不懂事而已。”
确实是不懂事,当时还是晁错最受信任、即将发生七国之乱的时候呢!因为不满晁错,也因为自身仗义执言就被太后削去宫籍,灰心之下窦婴在长安郊外过过一阵隐居生活。
当然,这里的归隐,十分里面能有一分真心就不错了!很大程度上只是贸然受到一点儿挫折,身为天之骄子多少有些不能接受罢了。
而更多的,他的归隐就是假归隐!不然何必在长安郊外?就该走的远远的,不问世事才好!
刘启‘唔’了一声,又是良久才道:“朕说过,你这个人为才名所累,将来或许就要因此引出祸事来。或者改了,或者不问朝政了…你自己所说,改是不能改了——若是就此不问朝政,教教阿嫣这样的孩子,你觉得如何?”
“陛下!”话音未落,窦婴已经跪下…他并不是害怕,虽然天子话中似乎是有让他离开朝堂的意思。但他知道,这是天子在保护他。
刘启看到窦婴行大礼,也是哑然失笑,然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是了,你魏其侯的性格朕是早就知道的,若是真能改主意,倒是不用担心了——朕只是枉自试试罢了。朕这一朝,真正重用过的臣子也不超过一掌之数。晁错算一个,周亚夫算一个,郅都算一个…你也算一个了。”
“为了时局,为了大汉,也为了朕…其他人都没个好结局,你…罢了,朕之后的事操心些什么呢。”说着刘启自己也是笑叹了起来。
鸡鸣(1)
‘咯当’一声, 本来正在给连枝灯添灯油的宦官惊了一下,要不是训练出来的手稳当的不行,恐怕就要弄洒灯油, 或者碰倒灯架了!回头一看, 竟然是个冒失鬼, 换香料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香料盘。
“要死啊!”气不打一处来的宦官骂道。
被骂的是一个级别更低的宦官, 不敢说一句话,只慌慌张张地收拾。
其他趁着天子上早朝,也在收拾寝宫,做各种杂事的宫人显然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 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和, 甚至都很少有人抬头看这边, 每个人光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很难了,哪有功夫关注其他人!
顶头的宦官头子, 又或者女官,他们或许会管。但最近的气氛实在是…若是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是这种小摩擦的话, 他们也只当没看见,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唉!嫣翁主此时去了齐地, 实在是、实在是…”天子身边侍奉的宫人基本上都在叫苦。
最近气氛之所以这样紧张,全因为陈嫣离开了长安, 去往了她的封地不夜县。按理说此时夏天还没有开始呢, 不应这么早离开。其实不是这样的, 这时候可不是后世, 从长安到齐鲁之地快的话几个小时就能到!
陈嫣一行路上多走水路,算是走的快的了,也得花接近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真等到陈嫣抵达不夜县,夏天也就开始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陈嫣当初没有去不夜县度夏以前,往年到了这个时候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或者说更加糟糕。
陈嫣身体不好,夏天就是危险时刻!清凉殿用再多的冰,甚至去到山中别苑呆着都没有什么效果。那个时候才真叫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丁点儿的小事就惹得本就心中不快的天子发怒。
相较于天子宫室中侍奉的宫人,陈嫣身边的人就松快多了——离开了皇宫之后,虽然还是要谨守礼仪尊卑,行事小心谨慎,可是其强度和宫中的时候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再加上一路上有大好河山可看,遇到大城还会停驻两三日,说是赶路去不夜县,其实就是游山玩水而已。
陈嫣身边要不是有傅母益和几位严厉的宫中女官管束,恐怕野了心的女婢都要得意忘形了!
从长安至不夜县路上是有好一段水路可走的,汉代的造船技术相比前代有了长足进步,至少皇家所用的楼船宽阔、结实,是十分靠得住的。相比起此时马车的颠簸,行船无疑是好得多的旅行方式。
只有两个因素限制了行船,第一是河流,没有水路的地方是无法行船的。第二是财力,此时的造船业只是相对前代有了很大进步而已,其实还是落后的,想要打造出能够长途行进的船只,财力耗费巨大!
第二个条件对于皇室来说当然形同虚设,所以为了旅途舒适一些,陈嫣会坐很长时间的船。相较而言,车倒是用的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