晰了些,隐约可见一道清瘦的黑衣。她说,“你去哪里?你落了水,之后又受了重伤,应该包扎一下。我来帮你。”她眨下眼,“总是我看不太清楚,你可以脱下衣裳烤火,不必顾及我。”
卫姑娘挺善解人意的。
可惜有人不领情,青年拂开她的手,仍向外走。
卫初晗说,“是还有人追杀,你需要去处理吗?其实你不必去,我可以帮你。”
青年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姑娘身上。火光中,背影大片空白,她面容恬静安和,有岁月悠久之韵。她端坐明火前,腰杆挺直,仪姿端正,纵是衣裳潮湿,纵是乌发披散,那种清扬婉约的气度,也绝非凡夫俗子可比。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个名门闺秀,落入此般窘迫之境?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性,让她面对命运捉弄,仍能微微噙笑,寻找突破的机会?
一刻钟后,前来追杀的人,没有寻到那个冷面杀手。却在火堆前,遇见了烤火的姑娘。
天地大寒,她坐在火边,面容白如鬼,抬头看向来人。
“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啊,我已经死了。家破人亡,背叛被弃,坠下山崖……那真是一个久远而难忘的故事。”她的神情,似笑非笑间,有些冷。
心有灵犀(下)
几人在雪地上寻到同伴的尸体,鲜血枯尸被洋洋洒洒的雪花覆盖。跟着火光的影子寻来,没有见到黑衣杀手,却见到燃燃火边,年少姑娘静坐烤火。
她坐在火后,目光幽幽若若地探过来,众人一阵胆寒。不觉想起在庙中等人时,守庙老人口中的故事。方才垂藤而下,发现崖下的湖上飘着片片碎冰。他们想起老人的话,还往湖里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所谓死人。那时心中笑老人胡说八道,现在见到这位烤火的姑娘,一下子激灵,串起了所有:老人说,崖下的湖常年冰封,冰湖下有个死去的姑娘沉睡,尸体不腐不化不变形。而现在,冰碎了,湖里那个死人……她没有消失,她睁开了眼,“活”了过来,正在对面看着他们。
饶是刀口上舔血的这些人,也被这诡异弄得一哆嗦。
卫初晗问,“现在是什么年份?”
为首者强行镇定:她一定是故弄玄乎,我等不会被吓到的。
他特别冷酷地回答,“嘉平十年腊月。”
“连年号都变了啊……那我就是嘉平元年死的。”
“你们听过十年前,邺京卫家的变乱吗?”卫初晗礼貌问。
有人不了解,有人“啊”一声,首领目光一下子凝住了,看向她,“你难道要说自己是卫家人?”
“怎么,我不像?”卫初晗慢悠悠说。
众人一阵语塞,互相看看。那一年,赶上改朝换代的时候,卫家全灭,整个邺京震动。正是政治最敏感的时期,再加上卫家以谋反罪论处,没有人敢触皇帝逆鳞。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许多人遗忘,却被一个少女娓娓道出,实在古怪。
看她不过十五六岁,十年前,该只有五岁吧?不、不对,怎么能跟“死人”谈十年前的年龄?人死后,可就不再长大了啊。
冷风吹过,人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心性差的直接跳起来,“老子不想听你讲故事,老子问你,有没有见……”
卫初晗声音冷了下去,“听完我的故事,我就告诉你们想知道的。”
首领眯着眼睛看对面容颜苍白的少女,有些摸不准。毕竟这姑娘太奇怪,贸然出手,万一……她不是人呢?虽然猜测这个少女的出现和那个杀手有关,但对于不了解的事情,还是谨慎为好。
于是众人从卫初晗口中,窥得十年前那桩谋反案的冰山一角——
卫家谋反罪定,嫡系男儿斩首,女儿卖入教坊青楼军中。旁系无论男女,皆贬为庶人,流放边关。
卫初晗正是卫氏嫡系姑娘。
父亲被判死罪,她被判充入军营为ji。
卫父不在乎自己被判死刑,却绝不愿意女儿受辱。于是,卫父公然抗旨,偷偷带着她逃难。日月轮替,一路追兵,一路逃跑。父亲说,只有离开大魏,她才能安全。只有她安全了,他才会放心。
整个朝廷的追杀,甚至可能连累族人,父亲却不在乎这些。至今记得父亲写给伯父的信,字字泣血,“……为之父母者独何心乎?旁人辄以不解,只坐不关切于身,未免隔肤痛痒耳!”
中途,父亲也离开了她。临死前,父亲仍心心念念,“小狐,快走、快走!”
卫初晗继续逃亡。她逃到了临州甘县——
卫初晗望着火光,有些出神。
众人秉着呼吸等她的下文,那口气被吊了半天,咽不下去。临州甘县,正是他们现在处的地段啊。然后呢?接下来呢?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也死了?又是什么样的奇遇,让她死而复生?
还有的人皱着眉,觉得这故事漏洞百出。就是他们这些小人物,也知道那些大家族里,能人众多。为什么卫父要亲自带女儿逃?既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