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声。
戚映竹迟疑了一下,走入灶房,见小炉上正煮的粥沸腾不觉,滚滚热水快要将火浇灭,却还不见姆妈来。这粥自然是熬给姆妈自己的……戚映竹身子弱,这几日,她更是晚膳都不如何吃,哪里会喝粥?
戚映竹心中一动,她上前,手法生疏地将粥端下来,体贴地倒好,端着粥碗去寻姆妈。院中总共这般大,姆妈不在寝舍,隔壁的厢房却有灯火,姆妈自然待在那里。
房门虚掩,戚映竹本要敲门,却因一时头晕而脚步趔趄,额头将门直接撞了开。戚映竹正尴尬时,抬眸,见成姆妈慌张地把一页纸藏在身后,成姆妈抬起的眼睛通红。
姆妈强笑:“女郎,你怎么起来了?快快放下。”
戚映竹:“姆妈,让我看看你藏的东西。”
姆妈把纸往枕下藏起,来扶戚映竹,她含糊地打马虎眼,扶着戚映竹坐下:“是我家里人给我写的信,都是乡下人粗鄙的话,污了女郎的眼就不好了……”
戚映竹轻声重复:“姆妈,让我看看你藏的东西。”
成姆妈拗不过她,便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将藏起的信纸拿给戚映竹。成姆妈是个文化水平和时雨不堪上下的白丁,她家人也差不多。这写来的信,便错字连篇,语句不通,还经常写着写着,用画小人小花替代……而到最后,干脆用圆圈替代了。
成姆妈却指着几个圆圈,喜滋滋道:“这是我那刚开始认字的小孙儿给我写的……我可要我家小孙儿好好读书,日后当大官挣大钱,光宗耀祖,别学他老子爷老子娘一样混日子。”
这信是成姆妈的儿子儿媳写来的。戚映竹半猜半蒙,将信读了个通顺。成姆妈的儿子儿媳在宣平侯做着小厮嬷嬷的活计,整个一家人都在宣平侯府当值。在信中,夫妻二人诉说了对姆妈的想念,说了家中的情况,抱怨着问姆妈什么时候能够回京城,一家人团聚。
那小媳妇在信里抱怨得很直白:“要不是那个病秧子拖累……”
成姆妈在旁赶紧解释:“就是乡下人粗俗,女郎你别听我儿媳说的……”
戚映竹微微笑,道:“姆妈,放心,不碍事的,我不会记心里的。”
成姆妈见她神色还好,便微微放宽心。成姆妈笑着道:“她懂什么!根本不知道女郎你的福气!只要唐二郎回来,老婆子就能跟着你享福……什么时候回京城不是回京城呢?”
成姆妈有了信心:“等到明天,老婆子再去烦那个药铺,他们肯定得给药!”
戚映竹点头说是,再与姆妈说了几句话,嘱咐姆妈将粥喝了,戚映竹才回去寝舍。
姆妈让戚映竹早些睡,戚映竹却坐在桌案前,看着一桌的笔墨纸砚出神。她神色冷淡,心中凉透,只觉得这人生,百般不如意,百般不顺自己的意。
人生竟寄托在一个“唐二郎”身上,指望他对自己的不离不弃。
京城的人看着她的笑话,她竟然要重新攀上富贵,借此让他们不敢小瞧她。
她是想过冷清清的寂寞生活的,可是这样的生活,好像只有她一人想过,旁人不给她清静。
她病歪歪的身子骨,姆妈家人的期盼,时雨手中的三根银针……戚映竹眼中蓄了泪,滚滚落下腮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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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去找戚映竹的路上,时雨一直在踟蹰。
他已然和戚映竹翻脸,已然没有回头的机会。他解释不清楚他举起银针的行为,他给自己选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并且这条路,时雨是知道这对自己有利。
他还是应该杀她的。
可他这些天,为什么一直下定不了去找她的决心?让他产生挣扎的情感,是他需要及时斩断的。可他为什么还在挣扎?
——要狠下心!要狠下心!杀手怎能有心!没有心才不会败,有心就会输……这样的道理从小被教,已经深入灵魂,有什么值得挣扎的!
时雨发着抖,立在戚映竹寝舍的窗子前。屋中静悄悄的,灯火已灭,想来戚映竹已经睡了。
寂静夜中花香四溢,黑衣少年手指颤抖得厉害,伸手推开那扇窗。这个动作让他彷徨惧怕,可是却比不上他眼睛所见的——
一条长绫,绑在横梁上。戚映竹踩着桌子上去,悬在长绫下,青色裙裾单薄。她闭上眼,垂下手脚,任由窒息的感觉凌迟向自己。
如此,便可得以解决。
突而,那卡着脖颈的窒息感消失。一声极轻的“砰”声,悬在房梁上的长绫软趴趴地飘落开,时雨长身掠入,抱住戚映竹,将她搂抱到怀中,抱着她落了地。
她一点儿气息没有,面容惨淡,如尸体一般冰冷僵硬。
时雨手指僵硬着,在她喉口轻击了几下,又捏住她的人中。他惶惶地看着她,低头为她渡气。冰冷而柔软的唇相贴,时雨心神空空,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他大脑一直是空的。
戚映竹终于咳嗽着睁开了眼,模糊地看到少年的面容。她的目光渐渐定住,看到时雨的脸。他脸色苍白无比,好像悬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