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看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来,有些踌躇道:“你说,这一次陛下是为什么下定决心治理黄河?”
“嗯?”顾九思抬眼看向柳玉茹,柳玉茹皱着眉头:“你看过去大荣那时候还算强盛,数次修理黄河,君主都觉得吃力。如今大夏内忧外患,刘行知野心勃勃,扬州的态度暧昧不明,这时候来修黄河,陛下不担心吗?”
“你倒是想得多,”顾九思笑起来,“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修黄河修得好,那就是国泰民安,修不好,灭国也不是不可能的。陛下决心修黄河,当然是有他的考量。”
“你说来听听?”
柳玉茹放下卷宗,满脸好奇,顾九思懒洋洋撑着下巴,翻着卷宗,漫不经心道:“其一是陛下笃定刘行知如今不会发兵。据我们所知,刘行知那边内斗还没结束,就算结束了,刘行知估计也要缓缓。荆益两州不比大夏,大夏是完全继承了大荣的家底的,可荆益两州什么都没有,都得自己重新来弄,所以要等刘行知发兵,估计还有两三年。而临走时陛下说过,至多到明年夏,黄河必须修完。”
柳玉茹听着,皱了皱眉头。
顾九思抬头看她,叹了口气:“看看你,说这些就操心,若是这么操心,我便不说了。”
“你要是不说,我才操心呢。”柳玉茹赶忙笑起来,凑过去道,“其二呢?”
“其二便是,陛下考虑,如今新朝初建,恰恰是大刀阔斧改革之际,日后朝廷稳当了,要再动什么,便就难了。之前大荣修黄河屡次失败,其实最核心的原因,便是东都根本管不了地方这些官员,钱拿过来,他们一层一层贪下去,自然是永远不够。陛下节度使出身,对这些东西心里清楚,他赐我天子剑,意思很清楚,我不仅要修黄河,还得修理这些官员,把他们打理得老老实实的,免得日后政令出不了东都。”
柳玉茹听着心里有些发沉,她便算是明白,江河说的,这事儿做得好就是好事,做不好……怕是性命都难保。
柳玉茹叹了口气:“咱们就这么点人,要是他们起了歹心……”
“所以我得给沈明找个位置。”
顾九思思索着,柳玉茹有些疑惑,顾九思笑了笑:“你别担心,这些我有盘算。我再同你说说陛下的想法,其三,便是陛下考虑得长远。汴渠离东都太近了,一旦汴渠发大水,对东都也是很大的威胁。而且黄河这附近都是良田,本是产粮重地,若是能修好让百姓好好产粮修生养息,那大夏日后国力才算昌盛。黄河修好了,不仅是解决内患,日后粮食也不用再担心,和刘行知打起来,也有底气。加上陛下也听了你的构想,修黄河时直接将汴渠修出来接上淮河,日后国内粮食运输便不用担心,这是百年基业。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好处,还是让扬州出钱,扬州出了这笔钱,至少五年内,便没有出兵的能力,陛下也就安心了。”
柳玉茹听着,点了点头道:“陛下思虑甚远。”
顾九思应了一声,将柳玉茹揽在怀里:“你也别担心太多,到了荥阳,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其他的事儿我来安排。你到荥阳是打算建立仓库?”
“对。”柳玉茹点点头,“一方面建仓库,另一方面再在这里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
两人一路商量着,过了十日后,便到了荥阳。
荥阳官员早就听说顾九思要来,早早等在荥阳城门口。顾九思一行人先在城外客栈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顾九思等人都穿上官府,大家打整妥帖,才往荥阳过去。
到了门口,柳玉茹坐在马车里,挑帘望过去,便见百来人或穿官服、或穿锦袍,整整齐齐站在门口,看上去似有天子出行的架势,柳玉茹放下车帘,回过头来朝顾九思笑:“来迎接你的人看上去有上百人,荥阳县令也算是有心了。”
“这里最大的官就正六品,我正三品,”顾九思挑眉笑笑,“不可得好好巴结我吗?不过呀,”顾九思放下书,掸了掸自己的衣服,神色平淡道,“这些人给咱们好脸,可不是为了咱们,改日就算换了一条狗,穿着我这身官袍过来,他们也会恭恭敬敬磕头,夸这是一条毛光皮滑的好狗。他们的话别放在心上,也不能放在心上。”
“我明白的。”
柳玉茹应了声,说话间,马车停在了荥阳城门口,马车刚停下来,顾九思便听外面传来一声热情又激动的呼唤:“顾大人!”
顾九思用手中白玉折扇挑起车帘,便见到一张白白胖胖的脸,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眼神里全是激动,仿佛是面见了什么崇拜已久的大人物,高兴道:“顾大人,下官荥阳县令傅宝元,在此恭候顾大人多时了!”
顾九思笑了笑,谦和道:“让傅大人久等了。”
说着,木南便卷起车帘,顾九思探出头去,刚探出头,就看见一只白花花的手,傅宝元恭恭敬敬道:“顾大人,我扶您。”
顾九思:“……”
他如今刚刚弱冠,需要一个快五十岁的人来扶吗?
他只是那么一顿,傅宝元似是立刻猜出了顾九思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