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纸巾将童锐皮毛上的泪水擦干,降谷零像对普通猫咪似的用手梳理童锐猫猫的背毛,少年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任由他施展。
正常来说,以失忆的童锐对他表现出来的防备来看,这种近似于撒娇的行为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少年就是在他面前哭了,还是埋在他怀里哭。
对此,降谷零有一种奇妙的感知,那就是少年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对他的亲近和爱仍以一种本能的方式存在着,而对于这一点,或许少年本人都没有感知到。
如果童锐能知道降谷零在想什么的话,那他一定会告诉降谷零对于这一份他自己对男人明显的骄纵和偏爱,他是有感知到的。在从长廊里的相遇起,他对这个疑似黑衣组织的男人就有无限的亲近。
这份正向回馈的好感,让他在即便怀疑安室透的身份和目的后,依旧选择信任对方。他纠结过很多次,他不是没见过提供情绪价值来欺骗他人的感情骗子。因为缺少记忆和信息,他也无从确定安室透是否是那种人。
但他有一种直觉,他可以在安室透面前哭。
尽管现在提倡男女有委屈都要哭出来,但似乎眼泪对于男性依旧有着特殊的定义,一旦晶莹的东西挂在眼边,男人就失去了他全部的男子气概。
所以很少男人会在别人面前哭,童锐也一样,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可以在安室透面前彻底放开。所以当猫脸被桌沿狠狠地挂了一下后,随着疼痛刺激出的眼泪,从醒来到现在的恐惧、挣扎还有各种猜测混合在一起的压力,让童锐的泪水掉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胸前猫脸埋着的部分完全被泪水润湿了,降谷零一遍遍梳理着童锐猫猫的背毛,感知着少年的情绪。
随着他的梳毛,童锐猫猫有些僵硬地身体软了下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隐约听到胸前猫猫打呼噜的声音。
因为这让人安心欣喜的呼噜声,降谷零知道少年的心情好转了,他抬起猫咪的脸蛋,问道:“还吃三文鱼吗?”
“喵。”吃的。
降谷零将盘子移到跟前,用备用的叉子将三文鱼肉叉起,拿到童锐跟前,“我喂你吧,吃完我们去睡觉怎样?已经很晚了。”
猫咪吃东西看起来总是赏心悦目,而眼前的猫就是他失忆的爱人,这种观感就更加强烈,童锐猫猫吃东西总是很小口,整只猫都在为眼前的肉努力,眼睛微微眯起,歪着脑袋用前面的尖牙将肉咬下,在嘴中调转肉的位置,头上下微微移动,肉就随着吞咽的声音进了肚子。
不知是不是也饿了,童锐吃的很开心,对于他这种体型看起来刚成年的猫咪来说,吃的略微有些多了,而且吃的时候还一直保持着呼噜声。
晚饭后,降谷零又在沙发上给童锐梳了一会儿的毛,童锐变成的猫猫毛半长,摸起来柔软而顺滑,童锐似乎并不抗拒他,闭着眼睛任由他上下其手。
其实降谷零是想和童锐说晚上他们睡在一起的,他不放心童锐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担心童锐出现又消失。
对于爱人的失而复得,降谷零甚至对童锐变成猫这件事没什么太大的伤感,在他眼里,童锐还活着就已经足够好了。相对于童锐变成猫,降谷零更害怕会再次失去童锐。
但最终,降谷零还是没说出来自己的想法,他恐惧少年会拒绝,又担心少年会多想,最终还是简单洗漱完,将童锐留在客厅,一个人回房。
“我知道你怕黑,所以客厅的灯我就不关了。”临关门前,他对窝在沙发上揣手的童锐说道。
童锐对他打了个哈欠,听懂似的喵了一声。
奇迹号准备的床舒适而柔软,身体躺在上面就不由自主地放松,闭灯后,降谷零盯着对着黑暗中被外面海浪照出波纹的天花板发呆,水浪在墙上波动沉浮着,一浪接着一浪又被船抛弃在后面,新的浪又在墙上留下一摸倩影。
只要一闭上眼睛,降谷零就想着门外客厅里的童锐还在不在,一旦恐惧和担忧种下,随着一个人的夜就会飞速成长,他完全没有困意,想着自己与少年过去的点滴,想着关门前最后童锐窝在沙发上打的哈欠,想着如果童锐无法恢复记忆,甚至是如果无法再变成人又该如何。
随着海浪一涛又一涛,思绪没有因为他自我的阻止而停止,反倒是变得杂碎、种类丰富,他告诉自己,只去看一眼,就一眼,确定童锐还在,他就能睡着觉了。
客厅随着降谷零关上门变得安静,童锐在沙发上又埋了埋,准备就这样结束一天的进程,他很感激降谷零不给他关灯,保留了他的体面和安全感。
但只是一闭眼,他似乎就又回到了刚苏醒时的血水里,一会儿又是那无人、到处挂着空相框的长廊,再一会儿,他又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商业街上,全然不知方向。
他梦魇了一次又一次,身子不安地换了一个姿势,将自己裹成一个团子,最终无奈之下,童锐睁开猫眼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
随着降谷零在的温度逐渐散失,客厅变得阔大而没有温度,四周的一切都变得冰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