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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死去之后,我梦想过那么多那么久的那种生活开始了。是的,这肯定就是它。在一段我回忆不起来的短时间之后,我马上又继续活下去。就我的体验,死亡似乎无异于一场短暂的虚弱状态。
在我死后的生命里我摆脱了一切烦恼,永远跟昂热拉融合了。我们在“法兰西”号上,它从戛纳起航,开始周游全球。我们夜里用被子裹着,躺在舷梯旁的躺椅里休息,仰望星辰密布的天空。我们结婚了。卡琳突然同意了离婚。星星非常明亮地眨闪着,那上面有一轮硕大的、金黄的月亮。我们非常安静地躺着,几乎一句话也不讲。再也没有怀疑了,没有心神不宁,没有哪怕一个黑色的思想,我死后只有满足的幸福。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死后都这样。我是这样的。我得到了安慰,充满了爱情,安安全全,充满了野性的生活欲望。
在我的心脏停止跳动之后,在我死了以后,我想必经历过所有这一切。离开了这个世界。布洛赛医院的屋顶上有一架直升飞机在降落,当那架将我从“岩石乐园”运过来的直升飞机出现时,医院里的心脏抢救队已经等在屋顶上了。儒贝尔大夫也在等着,他听说了,送来的那位身受重伤的人是谁。后来,当我活过来时,他就讲给我听当场发生了什么事。
当场发生了下列的事:我上到手术台上,被施了麻醉。外科医生们打开我的胸腔。他们发现,一颗子弹打伤了心包和心肌。存在着心包血堵塞的危险。当我的心脏静止下来时,我得到了一针心内注射。心脏虽然受伤了,通过电休克又重新跳动起来。心包里的血被吸干了,心包的伤口被缝起来。我还是死去了那么长时间,这就是说,我的心脏停止跳动了那么长时间,形成了大脑缺氧缺血的伤害。后果是六天的昏迷和在抢救中心治疗。
这一切我还懂什么?一点也不懂。我跟昂热拉在“法兰西”号上,穿过地中海和直布罗陀海峡。我们在卡萨布兰卡和卡普城抛锚,参观这些城市。到处都热得很,那座塔菲尔山让我觉得无比高大,卡普城就坐落在它的脚下。我给昂热拉买了一台摄像机,她兴奋地使用它。她不停地摄像,因为她想从我们这次周游全球之旅上多带点东西回家,她那么热切地向往过它。在船的甲板上,我们结识了有趣的可爱的人们——以色列人、美国人、瑞典人、荷兰人和法国人。晚上有宴会,昂热拉可以穿上她的最美的服装,我穿上我的燕尾服。我非常清楚地想到,我们总是夜很深了还走到甲板上去,长时间地伫立在栏杆旁。也许我在我的死亡的一秒钟的百万分之一的瞬间经历了所有这一切和即将到来的一切,也许是在我回到生活中的一秒钟之间,也许是在我失去知觉的日日夜夜之间。儒贝尔大夫认为,绝没有人能够这么讲,但他还从没有过像我这种状况的病人。当我醒过来之后,总是继续说和做我在医学上算是死了或介于生死之间的一切,而且回忆得那么精确。
在那个时候,当昂热拉和我穿过卡普城漫游,后来当我们到达杜尔邦,再后来,当我在达累斯萨拉姆的老城里跟一个商人为昂热拉的一根珊瑚项链讨价还价时,也正是那时候,我的气管里有一根管子,一台呼吸器在做人工呼吸。当我们到达卡拉奇和孟买时,有可能在那个时候,仍然有一根管子从手术的伤口挂出来。我的胳膊肘上有胶管和注射插管,我被接上一根输液管,它给我人工喂食,又将电极粘在我胸上,插在四肢上,不停地记录下我的心电图和其他身体数据,监测我的体温和我的血压——这谁也不会知道。那天夜里,我们驶离孟买,我想:你在死去。当你爱着时,你在死去。这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生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死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我写下这些话的时候,我还活着吗?我是不是早死了?死亡只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或是同样的或类似于生活。我们注意不到差别吗?在孟买,我记得,这座罕见的城市,它有一座核反应堆,同时又是波斯的拜火教派的中心。那里,在马拉巴尔山的郊区立着“沉默之塔”在这个不真实的城市里,昂热拉和我在那外面的“沉默之塔”旁边,跟一位古老的印度人讲话。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说:生活和死亡的秘密锁在两只柜子里,每只柜子里放着打开另一只柜子的钥匙。
谁还敢记住什么?
没有人。
儒贝尔大夫也不敢。
我在闪电的一瞬间看到了我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也许是在我与外界隔绝、躺在急救中心的那日日夜夜里。也许。也许我跟昂热拉一道看到了马德拉斯、卡尔库塔、西贡和新加坡的最大的美丽和最大的苦难,也许我们刚刚站在曼谷的王宫前,被折服了,也许昂热拉正在拍摄这座无与伦比的城市的幻想的不真实的寺庙,也许我们已经绕过了越南驶向香港。我对它那么熟悉,在那里我要带昂热拉参观许多东西。
“四十八小时后您开始了自动呼吸。”儒贝尔很久之后告诉我说“但它有很长一段时间供气不够。当您六天之后又恢复了知觉时,您糊里糊涂,心神不宁,满口疯狂的想象。”
“什么疯狂的想象,大夫?”
“好吧,您以为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