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珩沉默良久,“大逆不道”地点了点头,他永远不会欺瞒主子。
晏潮生扬了扬手,弱水奔流,形成一个旋涡,他凭空一抓握,弱水中竟然汇聚出无数血线。
伏珩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此刻,弱水被晏潮生玩弄在鼓掌,仿佛不再可怖强大。
晏潮生漫不经心拂过自己的手臂白骨,一层肉重新长出来,他低声道:“既然憎恨,那就,把该杀的都杀了。”
伏珩看过去。
妖山的白日来临,那个曾经拯救了他的少年,本还有几分少年意气,此刻却只剩下沉稳的阴冷,他眸光一片暗色。
他说“都杀了”时,就仿佛吃饭穿衣那般寻常。
伏珩隐约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他记得当日闯入妖山的少年,纵然妖性暴虐,可是也不愿疯狂杀人,努力压抑克制,这才尘封于寒潭下,让他去门外守着。
可如今,他眼里深重的恨,却仿佛沉淀了万年。
倾涌而至。
这幅模样,那位小仙子若是肯回头看他一眼,必定会发现。
他为她跳下弱水,她哪怕回头看他一眼,或者不跟少幽离开呢?
琉双此刻和少幽在回空桑的路上。
仙鹤飞得并不快,四月的阳朔城下起了一场春雨,她提出下去看看。
少幽没多说什么,颔首带她下去。
她穿过小巷,凭借着记忆,来到一家朱门前。
琉双抬眸看,顶上赫然很大的三个字“贺兰府”。
几百年后,这里会是她在人间的家,那时候,这里叫岳府,她叫岳琉双。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穿着一身嫁衣来敲门,开门的小厮说已经是张府的愕然之感。
事实沧桑,人间时过境迁太快。不知自己提前解开徽灵之心,是否还能在几百年后,遇见曾经的爹娘。
少幽低眸看她,见她眼神怀念温柔,以为她会进去。紧闭的大门,对于仙族来说,并非什么障碍,可是等了半晌,她什么也没做,示意少幽同她离开。
两人一并走在人间四月的街道上。
少女在用身上的首饰作抵,买了两把伞,一把给自己,一把递给他。
小贩喜不自胜,她笑道:“找的银子呢?”
少幽看她一眼。
小贩愣了愣,本以为用珠宝换伞的,是天真无知大家闺秀,想宰她一笔,没想到她知道自己的伞没有这么值钱。
只好讪讪找了几锭银子。
她却微微摇头,只收了一小块,把伞递给少幽。他忘记了,她却还记得,自己起初懵懂在外流落,遇见他,正在被骗,一个包子,收了她一锭银子。
她低落地咬着包子想念家人,少幽的剑柄在那小贩手腕上点了点,冷声说:“纵她不懂,你也不该骗她。”
如今他没了几百年在人间寻魂的经历,反倒是她,还记得少幽教过自己的点点滴滴。
少幽不问为何,抬手接过。
她带他到了一座桥上,行人匆匆避雨,两个仙族撑着伞,却走得分外从容。
那是上辈子,她死的那一日,等了他许久的桥。没等来少幽,等来晏潮生那个骗子。
桥上的春柳,一如当年翠绿。
觉醒
雨声沙沙,风中依稀传来一个声音。
“少主,您为何还不动手?”
少幽神色未变,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他视线看过去,淅淅沥沥的春雨中,酒楼后梨花簌簌如雪。
少女趴在桌上,脸色苍白地睡过去,身侧还摆了一壶只喝过一口的酒。可惜,这酒并不能暖她的身子。
她的身体几近透明,若是凡人见了,此刻必定惊骇不已。
少幽却淡然坐着,静静观察她。
原来她也明白,从弱水中上来,她的身体早就支撑不住了,在风伏命面前,她不敢露怯,强撑着若无其事。
她的身体经不住奔波,只能暂且停留在人间,她虚弱得连布置个结界都做不到。
亏她方才还能与他一同撑伞坚持走到酒楼。
一个声音气急败坏:“少主,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若不动手,难道真要等她带着灵脉回到空桑,届时空桑有救了,昆仑怎么办?她现在弱小得如同凡间一个婴孩,您应该看见她把灵脉收在哪里了?夺过来便是。”
“沃姜,别吵。”少幽抬眸,淡淡道。
沃姜无言以对,气得不行地收回了千里传音。自从卜卦发现,第五条灵脉即将出世,他就没有消停过,如今他们的少主离那条灵脉如此近,小丫头也身受重伤,少主大可不必拼个你死我活,就能轻松得到息壤。这样最省事,愁了数千年的灵脉,也终于能解决,顶多……卑劣了些。
可少主迟迟不动手,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沃姜恨不得出现在他们身侧,代替少主,把息壤夺过来,洒在北方仙境的裂痕中。
少幽拿过她手边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