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始皇。”
“我能够劝说的了一时,却不可能一直劝说的动,人越到老年思维越会保守,也会因循守旧,也越会听不进意见,等真到了那时,大秦也将真正踏入生死歧路。”
“行路难,多歧路。”
“呵呵。”
嵇恒失笑一声,一口一口喝着黄米酒。
随后轻轻拍打着大腿,没有再去考虑始皇的事。
他只是一闲人,岂能面面俱到?
只要始皇的观念不扭转过来,不给自己做出妥协,大秦的局面就很难得到根本的改变,始皇太‘骄傲’了,他自以为自己一个人能完成所有事,一旦遇到自己完成不了的事,就会有意的将此事给搁置,也决然不容其他人踏足。
他不相信其他人,也不相信继承者。
不过人力有穷极。
这种想法最终只会害了自己。
也害了大秦帝国。
不过始皇临走时说的那几句话,还是让嵇恒颇感欣慰的,始皇就算已步入垂暮,但依旧还有着一腔傲气,然最终始皇会如何做,嵇恒并没有太多信心,因为他解释不了,也没办法解释。
他之所以敢说出那些话,是因为他知道秦汉之交,天下并无多少天灾。
准备说,直到汉武帝,天下都没有太过严重的水、旱、蝗灾,至于其他瘟疫、地震、山崩等灾害,至少这段时间历史上未曾记录,诚然能够被历史登记在册的,多是死伤数百万人的大灾,但这也侧面说明了,秦汉之交的一百多年,天下是没有波及范围很广,持续时间很长的自然灾害的。
这也给大秦锤炼新思想创造了条件。
天时地利。
若是大秦没有抓住这次机会,嵇恒心中多少有些遗憾惋惜。
等将黄米酒全部喝完,嵇恒才从躺椅上站起,迈着步子回到了自己卧室。
雪压枝头,发出咯吱响。
与此同时。
一辆辎车停住了。
嬴政静了静神,掀帘跨出了车厢。
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嬴政默然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心头似乎还在突突乱跳,不禁自嘲的笑了。
“朕有多少年没有过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了?”
“德兼三皇、功盖五帝的皇帝。”
“朕过去自认是当之无愧,然这次说出这句话,竟让朕感到了几分羞愧。”
“朕难道真的变了?”
嬴政脚步一定,长吁一声,全然没有睡意。
他在宫中漫无目的的转悠起来。
已是深夜。
气候很寒。
嬴政走的很慢,梦魇夜游一般恍惚。
他在思索自己究竟哪里变了,在冥思苦想了一阵后,他终于想明白了。
自己已没了过去的锐意进取之心。
甚至是不愿再担事。
他过去敢作敢为,敢为人先,根本不在乎其他,然现在做任何事,都要权衡利弊,都要思之慎之,而且不太愿意去做激进的事,只想做好完成自己过去想做的事。
然这真的对吗?
他不知道。
他唯一清楚的是,在自己的影响,朝臣也越发不担事,也越发趋于跟自己同步,甚至是有意的表现顺从,不再有过去茅焦那样坚持自己主见,哪怕是为自己所恶的臣子了,满朝大臣都少了担待。
所以大秦的朝堂渐渐成了一潭死水。
寒风料峭。
嬴政的心却更加冰凉。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的这样。
嬴政在宫中慢慢的走着,他未过多思考自己的问题。
而是考虑起了嵇恒所说的话。
嵇恒说的很直白。
大秦现在,就是在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这是他嬴政自己选的路。
他不甘屈居人下,执意走出独属大秦的道路。
因而开国之后,事事求新,事事求变,意欲在三代王政之上,开创一个千古之国,让大秦帝国能自此永世长存,他在制度上做了极大的迈步,直接废除分封,设立郡县,军事上也有戍卫制,在其他方面同样有不小的建树,唯独在思想上,他从始至终都在有意妥协。
从最初的设立博士学宫,征召大量的儒生学士。
再到后面察觉到儒家的存在,已严重威胁到法制的根基,便直接开始‘焚书’,将儒家彻底驱离朝堂,但任其做了太多,始终没有确立一件事,就是大秦自身当锤炼何等思想。
甚至于。
他过去从未想过。
嬴政抬起头,沉声道:“人定胜天。”
“胜天半子……”
“这荧惑守心真的只是自然天象?”
“宫中的那些巫师,当真知晓荧惑守心的本质?”
“天下也当真不会爆发天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