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大多数女人,会被感情蒙蔽,道德束缚,为了男人默默奉献,阿绣对男人的态度清醒且自私。她惯会撒娇耍痴,用缠绵的情丝裹住一个男人,好好地利用。她喜欢男人为她奉献,无用的男人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她对桑重的爱起源于桑重对她的价值。
桑重甚至想过,倘若自己失去法力,变成凡人,帮不上她的忙,还要仰仗她的庇护,她弃自己而去也不奇怪。
可是现在,阿绣并不确定能否从灵水妄境中出去,便进来寻他,纵然是因为他还有用,多少也有点情深义重,奋不顾身的意思在里面。
这一点,便足够桑重感动了,感动之下,忽略了她这话中的疑点。
铜雀堂困住他给阿绣送信,目的是引掬月教的人上钩,这个局怎么这么快就被霍砂和钟晚晴破了?
他沉溺在阿绣璀璨如水精的泪眼中,柔声道:“你也在外面等着就是了,何必进来呢?万一再也出不去,如何是好?”
阿绣把脸贴上他的胸膛,道:“两个人出不去,好歹还有个伴,一个人该有多么寂寞。”
桑重抚摸着她绒绒的脑袋,心中百感交集,化作一声叹息溢出唇齿。
经过算计的爱,固然不那么单纯,但剔除了冲动,盲目,痴愚等因素,就像采摘下来的鲜花经过复杂的工序,蒸气成水,香气馨烈非常,价钱也格外高昂。
桑重喜欢这样的爱,就像贵妇人喜欢装在琉璃瓶里的蔷薇水,少而珍贵,才配得上自己。
“是我低估对手了,让你们受累,霍教主和钟姑娘怎么样?”
“他们没事,你怎么样?受伤没有?”阿绣身子退后,将他上下打量。
桑重摇了摇头,这才发现疑点,道:“他们是如何捉住昙摩尊者的?”
阿绣看着他的衣摆,道:“小姐给了他们一样法宝,铜雀堂的人措手不及,昙摩尊者便被捉住了。”
桑重并未细问是什么法宝,只想着这法宝必定威力惊人,铜雀堂的人见了,对掬月教又多一层惦记,不觉攒眉。
阿绣道:“对了,昙摩尊者说铜雀堂主就是东方荻。”
桑重眉头拧得更紧,嘴上却道:“知道是谁便好办多了,我们得赶紧想法子出去,指望霍教主和钟姑娘恐怕是不成的。”
阿绣也是这么想的,除了打架,别的事她都不指望他们,所以进来之前也没告诉他们。天知道告诉他们,会出什么事。以这两人的性子,直接去青帝城刺杀东方荻也不无可能。
阿绣道:“奴的法力使不出来了,这灵水妄境究竟是什么地方?”
桑重手臂一松,坐在屋脊上,眺望远处,道:“我的法力也使不出来了,这应该是用幻术搭建的世界。”
“幻术?”阿绣瞪圆双眼,手摸着冰凉的屋瓦,回想先前闻到的血腥味,难以置信道:“竟有这样的幻术?就跟真的一样!”
桑重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幻术的最高境界就是真实。”
阿绣眼睛垂下去转了转,曲起双腿,下颌搁在膝盖上,发愁道:“咱们都使不出法力,还怎么出去呢?”
骑马的官员业已走远了,夜色沉沉,柳絮濛濛,穿过纵横交错的巷陌,越过高低起伏的屋脊,有几点沾在桑重和阿绣衣襟上。
桑重道:“灵水妄境的作用是困住敌人,你说这位幻术高手为何不省省力气,搭建一个简单的空城,而要往城里安置这么些人呢?”
阿绣翻了个白眼,道:“显得他有能耐呗。”
桑重笑了笑,道:“世间的高手都想求败,我猜这座城镇既是牢笼,也是谜题,破解谜题就是出去的途径。”
阿绣想他这话也有道理,又听他说了镇上闹鬼的事,便知道那个提着人头的官员就是鬼,思量片刻,道:“厉鬼大多是因执念而生,也许他的执念就是谜底。”
桑重点头道:“所以我才出来跟踪他,不想遇上了你。我们先回客店罢,等天亮了再打听打听他杀的是谁。”
虽然没了法力,他功夫还在,背着阿绣几个起落便从窗户进了客房,端的是利索。
走到桌边点起灯,阿绣回头乜他一眼,笑道:“倒是个做贼的好料子。”
这间客房陈设朴素,多了个她,便绮艳华丽起来,她眼波流转,勾得桑重心也跟着一转,面上不动声色,坐下倒了杯茶。
阿绣抢过去呷了一口,是凉的,蹙眉道:“奴辛辛苦苦来找你,连口热茶都没有。”
桑重拿起蒲扇引炉子,阿绣歪在床上看着,少顷,他端了茶来,道:“娘子请用茶。”
阿绣憋着笑,像一只高傲的猫儿,坐直了,接过滚烟的茶,撅起红润的嘴唇,一口一口地吹气。袅娜的热气吹进了桑重的七窍,阗满了心房,欲念被撑得茁实。
他擒住阿绣的下颌,狠狠亲了一回,去榻上打坐。
阿绣欹着床柱胸脯起伏,气喘吁吁,奇怪道:“这会子你打什么坐?”
桑重闭着眼,道:“会被人看见的。”